第十章 下午的旧书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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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日(星期六)
雨天。突然变得闷热,好难受。我赶紧买了帽子。
一口气访问了2、3、5。K君很快便适应了,一切很顺利。真好。每个人平均约花费一个半小时,几乎都是在回忆往事。没有值得一见的内容。不过大家对于当时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每个人的眼光都显得很怀念,很有意思。
民宿里没有冷气,好热。录音带好像都快听坏了。挥汗如雨地听写。
傍晚,一个人去了M,没开。门口有张纸,好像是临时休息。
八月三日(星期日)
很暧昧的天气。还是一样闷热,无法成眠。
今天访问1、7、8。1已经过世,7也住院了。取得到医院采访的许可,要先和对方联络好采访事宜。8不到二十分钟便结束采访。不过因为听写录音带很辛苦,决定今天要专心听写才行。
傍晚,雷雨。雨停后,稍微凉快了些。
八月四日(星期一)
突然放晴,炎热一如真正的夏天,连走路都很难受。忍不住一直猛喝可乐,该反省。
于K市综合医院访问7。好怀念,对方还记得我,还介绍了21给我,太好了,对方选说要帮我联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又去M看了一下,还是没开。问附近的人,据说是亲戚家发生了不幸。
去看了S和T。发现了好几册G过期杂志。
晚上听写录音带,一点进度都没有。说话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听写出来却很费工夫。早知道就该练习速记。
八月五日(星期二)
晴天。无情的酷暑。K君好像也热坏了,所以今天是观光日。看了庭园、吃了中华凉面。K君对“群青之间”很有兴趣。
让K君回民宿,我去访问4。气氛有点危险,对方似乎怀疑我的动机。中间有彼此安静无语的场面,感觉有点累。
看了一下Y、A、H。店很小,不好找。感觉不像有G那种过期杂志。回到宿舍,两人小酌了一下。K君一个人猛说话,我觉得好累,对他有点不好意思。那就多给他一点工资吧。
八月六日(星期三)
晴时多云。9和12一直都不在家。10、11、15、16拒绝受访。11说提早过暑假不在家,大概是借口吧?K君好像宿醉,精神不好,我让他休息(希望他能专心地听写录音带),自己去访问13、14。原不抱任何期待,意外的是收获不少。从外表看来,恐怕很难理解如何联系在一起吧。
绕去M看,开店了。因为很疲倦,所以只稍微逛了一下,确认书架的位置。
八月七日(星期四)
晴天。K君好像热感冒了,身体不适。因为只要不走在大太阳底下就没事,所以他一直在听写录音带。不过房间里面也跟地狱一样,我忍不住买了果汁喝。光是果汁费就用了不少。录音带也是很快就用完了,整打买也很贵。9已经过世了。12还是不在家。17、18只接受电话采访。
八月八日(星期五)
晴时多云。K君恢复健康,专心帮我听写录音带。
访问21。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很有意义。
乘势访问20,不得要领,浪费时间。
去M,跟老板聊天。
八月九日(星期六)
K君回东京。带走一部分录音带要在家里听写。感谢。
上午访问19。
去M,听老板说话,马上帮我留了好几册的G过期杂志。
晚上难得一个人发呆。
21想起某些事来电。
打算明天再去采访。
八月十日(星期日)
再度采访21,有点受到冲击。既是预想得到的,也很意外。
先回民宿整理资讯。下次何时能来?应该是大家都回来的中元节吧。
去M和老板聊天。两人一起找书,买了几本。
晚上一个人听写录音带。剩下的是习题。真希望有人帮忙,但无法增加人手了,看来只好自己动手。
2
没错,就是这个笔迹。
我想起来了,就是这种字。
方方正正、很冷淡、看不出感情的一致笔触。
我几乎都忘记了,曾经做过这本书。尤其是已经离开出版界多年了,更是忘得快呢。
老实说,我是很想永远都能做新书,可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呀,结果就成了无趣的管理阶层了。
当然只要一听到书的书名,我的记忆就都回来了。自己做过的书我都记得,毕竟每一本都是我所爱过的呀——不论畅销还是不畅销。
接到来电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呀。没想到过这么多年了,还能听到这本书的名字。可是说来也很奇妙,一听到书名时,好像当时的事都在身体里面醒过来了。
当时卖得很好呀。
也成为一时的话题呢。读者的回响很大,他们说当时有看到该事件的报导,但不知道竟是这么严重的事件。
不过打来责备的电话也不少。
首先,对书名表示不满的就占了大多数。大部分读者都骂说:对于那么悲惨的重大事件,居然用“祭典”两个字,算什么嘛!可是我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书名呀,也很符合内容。虽然说是“祭典”,但也有对神明祈祷的意思,同时也能传达出对作者而言,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主题。所以当初就直接通过了。
没有出文库本。因为没有得到作者本人的许可,而且这种以时事为题材的作品,通常也不方便出文库本。
那位女作者吗?
她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个人。当时还只是个大学生,态度却显得很沉稳。
说到要出书,大部分的人多少都会很兴奋,她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那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很麻烦,一开始还拒绝了我们。
不过几经说服,她才莫可奈何地答应,但感觉做这种事将是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所谓的“做这种事”,是指她为别人的事进行采访写作。
她好几次提到,出书完全是出乎预料之外。
当初是打算用来当作资料,并没有要给外人看的意思。
我想那些应该不是她的谦虚,而是真心话。
我多少能听得出来。在谈话之间,有些人今后会继续写作、踏上作家的路;有些人则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她就是那种仅此一次的感觉——因为本人也很强烈的要求这一点。
事实上,这本书出版之后,我就几乎没有再见过她。交给她打样之后,见面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上市之后,有许多采访的邀约,她都表示无意接受访问,要我们全部加以拒绝,搞得宣传部很困扰。因为有关作者的背景资料,只有我们提供的那一小部分而已。她说了一个很勉强的理由:因为自己也是事件的关系人,不想表现得太过招摇。
社会还以为是我们出版社把作者给藏了起来。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