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午的旧书店街(第4/5页)

听得我目瞪口呆。

同样的经验,之后我遇过好多次,到其他的店也是一样。我着实学到了不少,就业之后,也经常受到他们的帮忙。每一次都让我为他们所累积的知识、从每日生意中培养的知识而敬畏不已。

所以我才会希望一直留在这里。但愿不要因为地震或火灾让这些贵重的知识毁损。真的,我是打从心里这么希望的。

嗄?我说得有点感伤吗?

我想你可能知道吧?那本采访笔记中所常提到的从书店,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已经烧掉了。

9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

上个礼拜,我刚好到K市出差。由于之前你的联络,我也觉得有些怀念,就将那本书放在公事包里,在电车上东挑一点、西挑一点地翻阅,也很感慨地想起了那本采访笔记。

因为还有时间,所以我就到旧书店聚集的区域逛了一下。

从书店是一定要去走走的。

可是不管怎么绕,我就是找不到M书店。

我觉得很纳闷,便问了附近的人,结果说是很久以前便遭遇火灾了。书店后面住着一个老人家,火源从那里出来,延烧到书店。听说老人家被烧死了。

经营旧书店的夫妻,因为住在别处没有受伤,珍贵的善本书也都收放在家中的保险柜里。由于店里放的都是易燃的纸类,短时间内,店里的书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虽然有保险理赔,但同样的书已无法再取得,据说那对夫妻已无心再重新开店了。

出外旅行或出差时,我很喜欢到各地的旧书店逛逛。尤其M书店又跟自己做的书有所关联,所以我总觉得十分懊恼与遗憾。

火灾是哪一年发生的吗?

这个嘛,那本书出版约一年后……嗯,被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应该跟那通奇怪电话打来的时候前后相差不远,至于谁先谁后,我现在就想不起来了。

10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杂贺小姐,只有互寄贺年片,不过她也不太会另外添上几笔,而是寄来印刷好的明信片通知她在制药公司上班了、结婚了等消息。因为感觉上她已经走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我也就没有特别想跟她接触了。

倒是有一次,她突然寄来一张明信片。

那是出书之后,大概经过六年了吧?

信的内容很简单。

我记得是她说有事到K市去、今年的百日红也是开得十分灿烂等等平淡的内容。

是的,那张明信片应该没有收在那个纸箱里才对。你想看的话,下次我再带来。不过内容真的就只是那样子而已。

诗?

啊,你是说遗留在案发现场的那首诗吗?

她在书中并没有刊载诗的内容,但她好像知道内容写了什么。在说好不对外透露的条件下,她让我看了诗的内容。

果然你也知道吗?

当时的报纸只提到诗中有西方名字,结果至今仍不知道其意义,也搞不清楚是否真为凶手所写的。

很奇怪的一首诗。不知道是诗还是信?

警方似乎彻底调查过是否引用自何处,结果断定是写信的人的创作。那个名字是否有意义?还是谁的昵称?警方也详细问过事件关系人,但始终找不到那个名字的线索,那不是常见的名字。

根据字面的意义,可以判读出:写信的人原本就知道名为尤金尼亚的那一家人,他是来复仇的,可是好像一直都无法找出凶手和被害人一家的接点。

笔迹或许是故意还是因为某种理由,显得很笨拙,让人很难判断出性别和年龄。

由于那封信是压在桌上的花瓶下,只能说是故意要让别人看见的吧。

我和杂贺小姐一边看着信的内容、一边讨论过究竟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写的呢?

你怎么认为?杂贺小姐问我。

原则上,因为职业的关系我很习惯看文稿和别人的字,但当时我仍感觉有些迷惑。我很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这是女性写的信。不论是文章的气氛、遣词用字,都不像是男性所为——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那是我很真实的第一印象。

有没有可能是情书呢?她轻声地提问。

我回答:嗯,的确也能那么解读。

只是,我觉得那是一封有些语带威胁的情书。收到的人应该会觉得害怕吧?

我还如此回答。以现在的说法,应该会说那是一个有点跟踪狂、有点变态倾向的女性吧。只是当时并没有跟踪狂这个新名词。

这应该是写给某人的信吧?我问。

应该是写给那一家人的吧。

她相当直接地回答。

所以说,写这封信的人果然是对那一家人怀有恨意啰?

我反问。她听了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的语气十分平淡,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时我甚至心想:说不定她心中已经有底,知道凶手是谁了。

她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似地开口说道:

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在黑暗之中。

黑暗中?

我反问。

是的。我感觉到这个人身处于暗处。

她重复说着。

暗处?那是指外在环境还是精神层面呢?

听到我的问题,她又稍微侧着一下头思考。

我不知道,感觉好像两方面都有。

说完她指着信的内容说:

就在这后半段的部分,不是连续写着我唇边漾起的诗歌、我在清晨林中踩扁的虫子、我那不断输送血液的小小心脏吗?我觉得这好像是在听着声音。

听声音?

于是我也跟着重读那首诗。

她接着说道:

你不觉得写的人所列出的,并非看到的东西,而是听到的东西吗?写的人听着唱歌、听着踩扁虫子的声音、听着自己心脏的声音。不是看的,而是听的。所以我从这首诗感受到了黑暗。

原来如此啊,我点点头。

可是前半段遥望黎明的句子却有视觉性的感觉呀。

听到我这么说,她还是摇摇头。

后面接的却是颤抖二字,表示写的人是用气温的变化来捕捉时间的变化和黎明的接近。所以还是处于黑暗之中,而且是用肌肤来感觉时间的变化。

说到这里,就连我都知道她在怀疑谁了。

唯一幸存的女性,失去光明的女性。

我很慎重地问她。

你认为是那位女性写了这封信吗?

瞬间她沉默了。

我不知道。

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喃。看起来不像是用故意否认来掩饰自己不愿吐露的心声,而是她真的不知道。

她就是有那种特质。说话条理井然、十分率直,但令人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好像总有着什么巨大的灰色迷雾罩在她身上,拒绝让和她面对面的人深入一样。她就是存在着那种氛围。所以和她一起说话,心情会变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