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通往梦境的路(2)(第2/5页)
这一点倒是比较像是她的做法。
那么她想寻死的理由何在呢?
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悲观吗?
然而,这个动机到此又陷入死胡同。
她从小眼睛就失明,早就习惯那种生活。加上青泽家很富裕,就算她不工作,也能过得很舒适。
那么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她想一个人独吞青泽家的财产啰?
那也说不过去呀。她想要好好生活,能有随时庇护她的家人,怎么说也是最方便的呀。
调查工作渐渐走入瓶颈。
大家都开始急了。
这时,有人说了。会是路过的变态歹徒吗?管他是谁的家,只要人多他就大开杀戒。
可是那也不太可能。因为有那张送货的单据呀。上面写有订货人和送货地址、姓名的单据。白纸黑字就说明了临时犯案的不可能。就是因为有那张单据,才使得被害人安心地喝下酒和果汁。
调查的范围又更加大了。抱着一丝的期望我们继续调查了被害人过去的交友关系、其他县市的医师公会等。
那真是看不见未来、漫长而痛苦的调查,根本不知道要调查什么。没有希望、充满痛苦的调查。我甚至觉得那年的夏天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想起那个事件时,时间会归零到和她在医院见面的瞬间,其他就只剩下漫步在炎热街头的场景。明知是徒劳、尽管烦透了,但因为想不出其他方法,只好半绝望继续走下去的那年夏天。
今天也是一早起就到处奔波,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连跟部属交接的气力都没有,拖着疲惫至极的步伐走进小杂货店旗帜的阴影下,连部属的份,买了两枝红豆冰棒。
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样的自己。
有时,我会怀疑自己的一部分是否依然在那夏日的街头上奔波。
5
所以当那个男子突然以死尸的方式出现时,我只记得自己的愤怒难平。
那是在调查圈外,连同遗书一起被发现的凶手。
我甚至觉得那是完全没有和我们交过手便出现的外星人。
可是因为包含棒球帽等的物证齐全,难怪上面的大头们会突然精神一振。
调查结果确定他就是将下了毒的酒和果汁送去的人。
问题是动机呢?那张单据呢?
这一次,我们彻底地调查了那名男子和青泽家的关系。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完全找不到他和青泽家的接点。
我们拼命地到处搜索。所以当听到他住处附近的小孩看过他手上拿着纸片时,真的是很兴奋。我还心想:“这下找到了!”
我大概不曾再做过跟那个时候一样彻底的“地毯式搜索”了。甚至还有人感谢我们把街道给清干净了呢。当时的我简直是被那张纸片给附身了。不管走到哪里,随时都会留意掉在地上的纸片。不管去哪里,眼光所到之处就是在找掉在地上的纸片。明明知道距离他的住处十万八千里远,看到地上有小纸片,还是会回头确认个清楚才肯罢休。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张纸片。
我认为小孩并没有说谎。因此我相信那个孩子看到的纸张,就是他填写单据时所本的原始资料。
可是我们始终没能找到那份原始资料。
一开始上级也很期待那张纸片,一旦找不到时,气氛就变得悲观,认为小孩看错的意见反成主流。于是上级也渐渐倾向凶手是单独犯案的结论。
他的涉案已无庸置疑,上级也想早点结束范围太广的调查行动,让事件有个了结。
可是我抗拒这种做法。
那张纸片的存在证明了背后有共犯。我甚至主张:考虑到凶嫌犯案当时的精神状态,主凶嫌应该不是他才对。
和我有同感的办案人员比比皆是,但上级的想法不一样。
他们想让事件早点落幕。因此最后以单独犯案的说法结束了那个事件。
6
另外还有一名生还者,就是青泽家的帮佣,她才是真的可怜。
除了长期受到中毒后遗症之苦,有一阵子还被空穴来风地谣传说是凶嫌。
恢复意识之后,她常常感到抱歉,喊着当初如果一起死就好了。她的家人也遭逢社会的冷眼看待,日子过得很辛苦。还好一家人团结一心,努力走过来了。
只有去见她和她的家人的时候,我才会对该事件的凶手感到身为人类该有的愤怒。和她们接触时,我才感觉到自己做的是正常人的工作。
出院之后,她仍受苦于强烈的罪恶感。
调查本部解散了以后,我又去她们家。看到她对女儿哭诉:“我实在不应该活下来。”当时我真的很生气。
同一天,我也去看了另一名生还者。
我想趁着还没忘记那种愤怒之前,先去看她。
去看那个回到已经没有家人存在的家里、那个事件的生还者。
至今我仍常常想:她真的看不见吗?我曾经见过许多人都有相同的想法,我也免不了会那么想。
那天也是一样。
我一进去时,她仿佛正在等着我开门一样,早已经站在玄关后面了。
同时,在我报上姓名前,她已先喊出我的名字。
她穿着深蓝色的洋装。看起来像是丧服,酝酿出一种壮烈的美感。
她知道我在怀疑她。
大概从第一次碰面的时候起,她就知道了吧。
她是个直觉敏锐得吓人的女孩。一如我在看到她的瞬间,就认定她是凶手一样,她和我交谈的瞬间也发现到自己被怀疑了。
我们见面谈过许多次。除了反复要求她提出证词外,也听她说了家人的许多事。当然表面上我没有提到任何怀疑她的话语,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分属追踪者和被追踪者的角色。知道这一点的,也只有我们两个。
我向她报告事件的结案。
我只说了一句:很遗憾。
相信她很清楚我说那句话的意思。
我抓起她的手,放了一只纸鹤在上面。我也给了另外一名生还者纸鹤。那是上下相连、看起来像是映在水中倒影,名为“通往梦境的路”的纸鹤。
我说明后,她用手触摸,确定纸鹤的造型。
然后微微一笑。
刑警先生,我们好像这只鹤呀。
她缓缓地说。
怎么说呢?
我问。
不知道耶,我就是这么觉得呀?
她侧着头回答。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下。我觉得她似乎说出了什么很重要的讯息,只是我无法明白。
你觉得梦是否会相连呢?
过了一会儿,她问。
如果是互相想念的人做的梦。
我回答。
真好呢,她说。
就这样。
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
7
那本书出版的时候,我人并不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