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5页)

苏联人在地里挖了个茅坑,让-皮埃尔很是赞许。阿富汗人在河里方便,又在河里取饮用水,所以体内才会有寄生虫。他相信,等到苏联人控制了这个国家,一定能整治出个模样。

他步上草场,解了手,在河里洗过手,然后从灶火边围拢的士兵那里要了杯咖啡。

搜索队整装待发。安纳托利昨晚决定,他将在这里直接指挥搜索行动,以无线电与搜索队保持联络。直升机随时待命,一旦搜索队发现目标,马上接让-皮埃尔和安纳托利过去。

让-皮埃尔正小口吸着咖啡,安纳托利穿过草场向这里走来:“看见那该死的向导了吗?”

“没有。”

“他好像不见了。”

让-皮埃尔眉毛一挑:“跟上一个一样。”

“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只能去问问村里人了。跟我来,帮忙翻译。”

“我不懂他们的语言。”

“没准儿他们懂达里语。”

让-皮埃尔随安纳托利进了村。就在他们沿着摇摇欲坠的房舍间狭窄的土路上坡时,有人用俄语叫安纳托利的名字。他们停下来朝路边看。十来个人聚集在门廊上,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人群中有努里斯坦当地人,还有些穿军装的苏联人。人群分开,让安纳托利和让-皮埃尔通过。地上横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村民们们愤愤不平,对着尸体指指点点。死者的颈部被割,留下一条巨大的豁口,脑袋耷拉着。周围血迹已干,可能昨天就已经被杀。

“是那个向导穆罕默德?” 让-皮埃尔问。

“不是。”安纳托利找了个士兵问了几句,然后道,“是之前突然消失的那个。”

让-皮埃尔用达里语一字一句地问村民:“怎么回事?”

一个满脸皱纹、右眼有严重疾病的老人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让-皮埃尔耐心询问,真相渐渐水落石出。被杀的向导是里纳尔村的村民,被苏联人强征来做向导。凶手杀了他,匆匆把尸体藏在草丛里,结果被羊倌儿的狗找到。死者的家人觉得是苏联人害死了亲人,故而今早抬着尸体来兴师问罪。

让-皮埃尔把情况解释给安纳托利:“他们坚持是你的人干的,十分生气。”

“生气?!”安纳托利反问道,“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正打仗吗?打仗天天都会死人,要么还叫什么打仗?”

“显然这里的人没闻到多少火药味。是你的人干的吗?”

“我会调查。”安纳托利与手下说了些什么,好几个都异口同声做了回答,情绪似乎很激动。“我们没杀他。”安纳托利翻译道。

“那会是谁?可能是当地人串通敌人,所以杀掉同乡吗?”

“不会。如果他们憎恨跟我们合作的人,就不会为了死人来闹事了。跟他们说不是我们杀的,让他们冷静下来。”

让-皮埃尔对独眼老人道:“不是那些外国人干的。他们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的向导。”

老人向村民做了解释,大家一阵惊慌。

安纳托利若有所思:“可能是那个穆罕默德杀了这个人,代替他充当向导。”

“你们雇向导出价高吗?”

“应该不高。”安纳托利问了个中士,然后道,“一天五百阿富汗尼。”

“对阿富汗人而言,已经算是好价钱了,但还不至于为这点钱动刀子杀人。不过确实有人说:努里斯坦人会为双新鞋要你的命。”

“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穆罕默德去哪儿了。”

让-皮埃尔照做。众人一阵议论。多数村里人都在摇头,一个男人扯着嗓门,边说边不住指着北边。独眼老人告诉让-皮埃尔:“他一大早就出了村儿,阿卜杜尔看见他往北走了。”

“是你们来这儿之前,还是之后走的?”

“之后。”

让-皮埃尔转告给安纳托利,并补充道:“为什么要跑呢?”

“看来是做贼心虚。”

“肯定是一早跟你说过话之后就跑了,好像是见不得我一般。”

安纳托利点头同意:“管他是什么原因,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最好赶紧上路追,虽然损失了一点时间,不过还能挽回。”

“你多久之前跟他说过话?”

安纳托利看看表:“一个多小时前。”

“那他还跑不远。”

“就是。”安纳托利转身快速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士兵们立刻行动:两个人抓着老人往田里去,另一个朝直升机跑去。安纳托利抓着让-皮埃尔的胳膊,两人迅速跟在士兵们身后。“我们会带着那个独眼的男人一起走,以防需要翻译。”

待他们来到田里,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安纳托利和让-皮埃尔上了其中一架,独眼老人已经坐在上面,又是激动又是害怕。让-皮埃尔暗想,他下半辈子都要指着这个故事炫耀了。

几分钟后,直升机升空,安纳托利和让-皮埃尔都坐在舱门附近的位置向下看。路线很清晰,从村子一直通向山顶,然后潜入林中。安纳托利对着驾驶员的无线电说了几句,然后向让-皮埃尔解释:“我派了些手下去林子里搜查,以防他躲起来。”

让-皮埃尔想,对方肯定早就跑远了,不过安纳托利还是不改谨慎的行事作风。

他们沿着河流飞了一英里左右,到达里纳尔河口。穆罕默德一路沿山谷进入努里斯坦中心地带?还是转而向东,取道里纳尔山谷,往五狮谷去?

让-皮埃尔对独眼老人道:“穆罕默德从哪儿来?”

“不知道?他是个塔吉克人。”

也就是说,他更可能是从里纳尔来,而非努里斯坦。让-皮埃尔将话转达安纳托利,安纳托利继而指示驾驶员向左转飞里纳尔山谷。

让-皮埃尔暗想:事实证明,要找埃利斯和简,调动直升机搜索根本不现实。穆罕默德才跑了一个钟头,如今他们很可能已经把人追丢了;更何况埃利斯和简的脚程已经领先他们一整天,可以选择的逃跑路线和藏身地点就更多了。

即使里纳尔山谷里有路,从空中也观察不到。直升机驾驶员只是沿河飞行。两侧的山上几乎寸草不生,但没有积雪覆盖。如果逃犯在山上,必定无所遁形。

几分钟后,他们发现了目标。

他白色的长袍和头巾在灰褐色的土地映衬下十分显眼。他和阿富汗所有旅者一样迈着坚实的步子,不知疲倦地沿山顶前行。他的行囊挎在肩上,当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他停下来朝天上看了看,然后继续往前走。

“是他吗?” 让-皮埃尔问。

“应该是,马上就知道了。”安纳托利拿过驾驶员的耳机,指挥另一架直升机。只见那架飞机超越目标,在其前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着陆。那个人还是若无其事地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