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5页)

“没错。”

“为什么?”

“这里走不开。”说着安纳托利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将军。

“好吧。”毫无疑问,这是军队官僚内部的政治博弈。安纳托利害怕自己一离开,将军还会继续在基地四处打探,如果某个死对头趁机从背后捅刀子,那事情就不妙了。

安纳托利拿起桌上的电话,用俄语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他说话这当儿,一位勤务兵进屋招呼让-皮埃尔离开。安纳托利用手捂住话筒:“他们会给你找件暖和的大衣。努里斯坦现在是冬天。回见。”

让-皮埃尔随勤务兵离开。他们出了护墙。两架直升机在那里待命:一架瞪着“复眼”的“雌鹿”翼下装着火箭弹,一架大个子“河马”,机身遍布炮眼。为什么要出动“河马”?一定是要把搜索队带回。上飞机前,一位士兵跑过来,递给他一件军大衣。让-皮埃尔将它搭在胳膊上,然后上了“雌鹿”。

直升机立刻起飞。让-皮埃尔满怀期待。他同六七名士兵一起坐在机舱的长凳上。飞机朝东北方向飞去。

远离了空军基地,驾驶员招呼他过去。他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上,方便与飞行员沟通。对方用法语慢吞吞道:“我来做你的翻译。”

“谢谢!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知道,长官。我们掌握了具体方位,现在还与搜索队的指挥官保持无线电联络。”

“好吧。”突然有人对他毕恭毕敬,让-皮埃尔有些意外,仿佛认识了克格勃的上校,自己也身价猛增一般。

回到座位上,让-皮埃尔开始琢磨:自己出现在简的面前,她会是什么表情?如释重负?不屑一顾?还是筋疲力尽?埃利斯一定是颜面扫地,气急败坏。我应该做何反应呢?我要让他们羞愧难当,自己还不能失态。说些什么好呢?

他想象着那个情景:埃利斯和简在某个清真寺的院子里,或者坐在某个石屋的土地上,手脚捆着,旁边有士兵持枪看守。他们肯定是饥寒交迫。让-皮埃尔身着苏联军大衣走进来,气宇轩昂,身后跟着几个下级军官。他会好好端详这两个人,然后说——

说些什么呢?“我们又见面了”太夸张。“你们真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太矫情。“你们注定要失败”好一点,但又太平淡。

进入山区,气温直线下降。让-皮埃尔穿上大衣,站在舱门边往下看。脚下是一条山谷,一条河流贯穿其间,与五狮谷类似。两岸的山顶与山脊上看得到积雪,在山谷中则看不到。

让-皮埃尔到驾驶舱问:“我们到哪儿了?”

“这里是思卡尔达拉山谷。”飞行员答道,“再往北就是努里斯坦山谷,沿那里一路往前就是阿塔提。”

“还要飞多久?”

“二十分钟。”

不到半小时,却感觉漫长无比。让-皮埃尔耐着性子回到长凳上坐下。其余几个士兵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心怀畏惧。兴许是以为他是克格勃的人吧。

突然他转念一想:没错,我就是克格勃的人!

这几个士兵在想什么?守在家里的女友或妻子?从现在开始,他们的家也是他的家。他会在莫斯科拥有一间公寓。不知现在还可不可能与简继续一段幸福的婚姻。他想把她们母女留在家中,自己则像这些士兵一样,在国外为正义而战,并期盼着回家,与妻子团聚,看女儿长大。我背叛了简,她也背叛了我。兴许我们可以看在孩子的分上相互原谅。

香塔尔现在怎么样了?

答案即将揭晓。直升机正在下降,他们就快到了。让-皮埃尔再次起身向门外张望。他们正在某条支流与主河道交汇处的草场降落。这里风景优美:山坡上层叠着几处房屋,典型的努里斯坦风格。他想起以前喝咖啡时在杂志上看到过,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的村子都有类似风格的建筑。

直升机着陆。

让-皮埃尔跳下直升机。就在草场的另一侧,一群苏联士兵从低处的木屋里出来。他们应该就是搜索队的人了。让-皮埃尔耐心等待着他的翻译。驾驶员终于下了直升机。“走吧!”说着,让-皮埃尔就往草场对面走。

他压抑着奔跑的冲动。埃利斯和简兴许就在搜索队所在地方附近的某间屋子里,他快步向那里走去,火气越来越大:长久压抑的愤怒开始在心中积聚。管他失不失态,他想,我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货色。

就快要与搜索队会合,迎面而来的队伍前方的军官开始讲话。让-皮埃尔没有理会,而是转头对直升机驾驶员说:“问问他人在哪。”

飞行员照做,那名军官指了指木屋。让-皮埃尔二话不说,直奔目的地。

破门而入时,他的愤怒几乎到达了顶点。几个搜查队的人站在屋中一角,见让-皮埃尔来了纷纷让路。

角落里,两个人被捆着坐在一张板凳上。

让-皮埃尔一见,顿时面无血色,嘴张得老大。面前的两个俘虏,一个是弱不禁风的男孩儿,十八九岁的样子,头发又脏又长,胡子也拧成了结;另一个是个丰满的金发女子,头上还插着花。男孩儿一看见他便如得救一般用英语道:“嗨,伙计,能帮帮我们吗?我们倒了大霉了。”

让-皮埃尔气得简直要爆炸了:这只不过是从加德满都跑来的一对嬉皮士。这里战火连天,这种到处乱跑的小痞子居然还阴魂不散。真是失望透顶!我们正满世界找两个西方人,怎么偏偏他们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才懒得理会两个嗑药的混混儿,于是立刻转身往外走。

他的翻译刚刚进门,看到让-皮埃尔一脸不高兴,便问:“怎么回事?”

“抓错人了。跟我来。”

飞行员匆匆跟在他身后:“抓错人?这两个不是美国人?”

“是,但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两个。”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得联系安纳托利,请你用无线电联络他。”

他们穿过草场,上了直升机。让-皮埃尔坐在射击手的位置,戴上了耳机。他的脚焦躁地踏点着金属的地板,飞行员不断用俄语说着什么。终于,耳机里传来安纳托利的声音。它听起来十分遥远,偶尔还会被干扰的噪声打断。

“我的朋友,是我,安纳托利。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阿塔提村。搜索队抓到的美国人不是埃利斯和简。重复,不是埃利斯和简,只不过是跑来找刺激的两个小青年。”

“让-皮埃尔,这并不奇怪。”

“什么?!”让-皮埃尔忘记了,无线电每次只能单向沟通。

“——刚刚收到一系列报告,有人看到埃利斯和简出现在里纳尔山谷。搜索队还没有追上他们,但我们已经盯紧了那条路。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