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情深不寿反目成仇(第3/5页)

西岭月望了里屋一眼,谨慎地挪步到门口,瞬间被血腥味斥满鼻息。而屋内的状况更令她震惊——

屋顶上高高吊着一条粗长的铁链,铁链两头各有两处铁钩,分别穿过空空儿、精精儿的琵琶骨,将两人吊在东北和西南两个角落,遥遥相对。

此时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西岭月真要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那条铁链上有个活动的机关,穿过两人的琵琶骨之后将他们高高吊起,两人只能脚尖堪堪踩到地面上。若是有谁提不住气,身子往下一坠,另一端的人便会被顺势提起,琵琶骨里的铁钩会吊起他整个身躯!何其血腥,何其残忍!

西岭月一眼就看到精精儿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只这微微一个动作,他的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弯下去。而东北角的空空儿脚尖立刻脱离地面,被琵琶骨里的铁钩狠狠吊起!她却只是闷哼一声,死死咽下了痛苦的呻吟!

西岭月看得眼眸赤红,几乎发了狂一样朝外大喊:“把他们放下来,快放下来!”

此时裴行立已经制住了朱叔,匕首牢牢贴在他的脖子上。朱

源霖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跨进里屋,掏出钥匙,打开铁链的机关。

“扑通”两声接连传来,精精儿和空空儿先后倒下,像是两件破旧的衣裳被人狠心丢弃,软绵无力地坠落在地。

“精大哥,空姐姐!”西岭月霎时崩溃大哭,站在两人中间,竟不知要先救哪一个。

西南角的精精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吃力地指向对角的空空儿,她这才回神,连忙跑了过去。然而面对浑身血迹、满身伤痕的空空儿,她竟不敢伸手触碰,唯恐会碰到伤口。

她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愤怒到无以复加,疯狂地朝朱叔父子大喊:“谁让你们干的?是谁?谁?!”

朱叔脖子上横着匕首,无法开口;朱源霖便低声回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他们武功太高了,我和我爹不是对手。”

“卑鄙!无耻!”西岭月口中痛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颗颗落在空空儿的脸颊之上。

空空儿似有所感,微微地睁开双眼,断续开口:“你……来了,县主。”

“是,我来了,空姐姐,我来救你了!”西岭月跪在她身边,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血污,狠狠抽泣,“我们这就走,我这就带你走。”

“我师兄……”空空儿挣扎着想要起身,可琵琶骨里还穿着铁钩,她稍一用力,那钻心的疼痛又侵入全身,她痛苦地呻吟出来。

对面的精精儿立刻抬头,费尽全力喊道:“师妹!

西岭月也忙对她说:“精大哥也在呢,我们一起走。”

“好。”空空儿用尽浑身力气展开一丝微笑,竟还有几分得意,“他们让我们……出卖王爷……我们……没有。”

西岭月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王爷最好的朋友,绝不可能出卖他。”

“嗯。”空空儿抿唇再次微笑,浑身却猛地一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刹那紧缩。她一把抓住西岭月的衣袖,急切张口,“你义兄……他……他出卖……”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西岭月更觉愧疚,“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的错。”

空空儿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气息却渐渐变得微弱,浑身更打起了哆嗦:“我好冷……我怎么……突然好冷。”

她抬起右手,朝着西南角的方向伸去,口中拼力喊着:“师兄,师兄……我要见师兄……”

对角的精精儿听到呼喊,原本已经无力的双臂倏然撑起,竟不顾琵琶骨里的铁钩,一步一步朝空空儿爬来。他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疼痛,竟不敢开口回应一个字,生怕这一出口就是痛苦的呻吟,反而让空空儿更加担心。

他唯有咬紧牙关缓慢地趴行,整个额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在血污的衬托下更加触目惊心!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空空儿,一眨不眨,目光执着。

可这仅仅十几步却像是天涯海角般遥远,他爬得艰难无比,身下

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依旧没有爬到空空儿身边。

西岭月不忍再看,唯有轻晃空空儿的身子,在她耳边喊道:“空姐姐你坚持住,精大哥就要来了,他快来了!”

听到这一句,空空儿本已目光涣散的双目忽然明亮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有力。她忽然对西岭月温柔地笑了,口中痴痴地喊道:“师兄,你来救我了……”

西岭月身子一震,又听她轻声地说:“你低头……我有悄悄话对你讲。”

西岭月只得把耳朵贴在她唇边,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吹拂过来:“其实……我不喜欢那些男人……这都是为了,为了气你。师兄,你喜欢我吗?”她虚弱地问,目中满是期待。

“喜欢!喜欢!”西岭月连忙沉下声音,“师兄一直都很喜欢你,很喜欢!”

“真的?”空空儿眼中焕发出炽热的光彩。

“真的!真的!”西岭月下意识地去看精精儿,就见他已经停止了动作,支着身子望过来,表情克制,似在倾听。

“那就好……等我们出去,我们就……成亲。”空空儿说完这一句,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像是要触摸精精儿的脸颊。

西岭月唯恐被她摸到满脸的水痕,连忙握住她的手,大声应道:“好,等我们出去就成亲!”

空空儿这才满意地笑了,可那炽热的眼神却再一次变得涣散,她反握住西岭月的手,轻轻地说:“师兄,你的手……好热。”

“热”字出口,她那只手倏然垂落,再也没了气息。

西岭月心中大恸,又恐被精精儿发现,强忍着不敢哭出声。

然而精精儿已经意识到了,他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拼尽全力朝空空儿爬过去,终于握住了她一只足踝,生机也在这一刻消耗殆尽。

从前总觉得时间还早,他们还有大把的光阴,于是便习惯将心事藏在心里,任她玩闹嬉笑。总以为等她玩够了,自然会来到他身边,他们会携手退隐,去过逍遥的日子。

可他却忘记了,江湖险恶、世事无常,他没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她,如此蹉跎着,终是到了今天。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终于说要嫁给他,令他这三十年的生命也算圆满。这般想着,他不禁扯开一丝笑意,在她足边落下一个虔诚的吻,从此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西岭月见状痛哭失声,口中不停喊着“精大哥、空姐姐”,撕心裂肺。

见此情形,屋内几人均是不忍,裴行立更紧紧握住匕首,咬牙呵斥:“畜生!你们竟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