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或许你也可能决定不要分开。”皮奥特尔说。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是的,是的,”他忙不迭地说道,“我听着呢。没有谁要对谁着迷。现在我们去买猪肉吧。”

他把车倒进超市的停车场,熄了引擎。

“我们为什么要买猪肉?”凯特跟着他一起穿过停车场时问道,“你知道邦妮不吃的。”

“我对邦妮并不很在意。”他说。

“真的吗?”

“我们国家有句谚语:‘小心甜如蜜糖的人,因为蜜糖没有营养。’”

这倒是很有趣。凯特说:“好吧,在我们国家,他们说用蜂蜜比用醋能捕到更多的苍蝇。”

“是的,他们会这么说。”皮奥特尔神秘兮兮地说道。之前他领先凯特几步走在前面,现在他倒走回来,毫无预兆地伸出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这边,“但你为什么想要捕苍蝇呢,哈?回答我,醋女孩。”

“放开我!”凯特说。靠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有新割的干草的气味,他的臂膀在她肩上纹丝不动、霸道坚决。她终于还是挣脱了他。“谢天谢地!”她舒了口气。穿过停车场的剩下路程里,她领先几步走在前面。

来到商场门口,她先发制人地抢来一辆推车,径直走了进去,但皮奥特尔追上她,伸手夺来了推车。她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硬汉综合征了。“随你便。”她对他说。他只是笑了笑,推着空车漫步在她身边。

作为一个三句不离维生素的人,他竟然对蔬菜区域兴趣缺缺,实属稀奇。只见他懒洋洋地把一颗卷心菜丢进推车里,然后边环顾四周边问凯特:“玉米粉,哪里能找到玉米粉呢?”

“看来你还真喜欢这种时髦花哨的菜呢,”凯特给他带路时说道,“就像你在餐厅里点的那东西,块根芹泥那个。”

“我只是重复了最后那个。”

“不好意思?”

“那个侍者,当他来到我们这桌时,他说得太复杂了。他说:‘来向你们介绍几款今晚的特别菜品……’”皮奥特尔竟把侍者的巴尔的摩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真是怪事,“然后他开始报起那串菜名,每个都是超长的,由各种东西拼成。他说到了放养、石地、自家腌制等等,最后听得我云里雾里。所以我就直接重复了他最后说的那个。‘牛排块根芹泥’,我重复道,因为那名字还留在我耳边。”

“那么,或许今晚我们可以还是按老样子做点家常菜。”凯特说。

但皮奥特尔说:“不,我不要。”讨论到此结束。

电脑生成的购物清单今天没派上什么用场。一方面,从上周六到现在剩下的肉糜堆积如山,这也是凯特想要今晚继续吃剩菜的原因。在晚餐方面,这一周的确和平常迥然不同,不仅是那次父亲为了拍照特意安排与皮奥特尔在餐厅进餐,而且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晚上,皮奥特尔又坚持要带他们去一家餐厅(除了邦妮没去,她说‘适可而止吧’),然后在周二,他又不请自来,捧着一桶肯德基炸鸡现身,宣称是为了庆祝那天刚刚落下的一场短暂而反常的春雪。

接下来的这周,凯特还得定一天请塞尔玛姨妈过来吃个饭。巴蒂斯塔博士已经嚷嚷着要让她见见皮奥特尔了,还有她的丈夫,可能还要请塞隆舅舅一起过来,如果在时间上和他的牧师义务没有冲突的话。他们总得咬咬牙忍受一下,巴蒂斯塔博士说。他和塞尔玛姨妈关系并不算太好(塞尔玛姨妈认为他是导致自己妹妹罹患抑郁症的罪魁祸首)。“但是考虑到移民局,”他说,“要向尽可能多的亲戚表露你的结婚计划,我觉得这是聪明之举。既然你不答应让你姨妈参加婚礼,那么另一个策略选择就是请她过来吃个饭。”

凯特不让姨妈参加婚礼的原因是她太了解姨妈这人。按照她的做派,定会带着六位伴娘和整个唱诗班隆重现身。

但给她吃什么呢?当然不能是没有肉的糊糊了,尽管如果能这样解决掉那些该死的剩菜真是省心省力。或许就随便弄点鸡肉吧,这个凯特肯定还对付得过来。就在皮奥特尔在猪肉区瞧瞧看看这会儿,她挑了几只公鸡,然后又折回到蔬菜区,买了芦笋和褐色土豆。

当她回到肉类区时,她从远处看见皮奥特尔的身影,他在和一个系着围裙的黑人男子聊得正欢。就在这瞬间,皮奥特尔那件加长版型的灰色毛线衫,和他那看上去脆弱纤细的光溜溜的脖子不可思议地触动了她。陷入这个进退两难的处境,也不能全怪他,她想。有那么一会儿,她试图想象如果自己孤身一人客居他乡,手上的签证即将失效,而对于一旦签证失效后将去往何方或将如何养活自己,心里都没个谱,这样的自己不知会是什么感受。别提还有语言问题!当初,她的语言课成绩还算中等偏上,但如果让她真的生活在说另一语言的国家中,她肯定会感到孤苦无助。然而皮奥特尔却好好地站在这里,兴高采烈地和别人讨论着切哪块猪肉,展示着他一如往常的亢奋情绪。她忍不住笑了,嘴角微扬。

当她走到他身边时,他说道:“哦!这是我的未婚妻。这位好心的绅士说新鲜猪腿肉要比猪腰肉好。”

瞬间她又恼怒起来。未婚妻?去他的!而且她向来讨厌“绅士”这个词的圆滑发音。“你自己随便挑吧,”她对他说,“对我来说都一样。”说着她把买好的东西倒进推车里,又自顾自到别处逛去了。

然而结果是,皮奥特尔对于给塞尔玛姨妈做烤鸡肉的主意不甚满意。当他在糖浆和糖蜜区走道上再次遇到凯特时,她失算地告诉了他自己计划中的菜谱,他听完的第一个问题是:“鸡能切成一块块吃?”

“你为什么想做这个呢?”

“我想的是你可以做炸鸡,像肯德基那种。你知道怎么做炸鸡吗?”

“不知道。”

他等待着,眼里满是期待。

“但你可以学吧?”他最后问道。

“要是想学的话应该可以吧,我想。”

“那你会想学的吧,或许?”

“呃,皮奥特尔,如果你这么喜欢肯德基,我为什么不直接买点回来呢?”凯特说。她很想看看如果她真这么做的话,塞尔玛姨妈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不,你得自己做点菜,”皮奥特尔说,“费心费力做点菜。你是要表达你对姨妈的欢迎。”

凯特说:“你见过塞尔玛姨妈以后,便会知道我们最怕发生的事就是让她觉得自己过于受欢迎。”

“可她是家人!”

他说到“家人”的时候俨然像在说一个神圣的词语,发音中满是不易觉察的小心翼翼。“我想认识你所有的家人——你的姨妈,她的丈夫和儿子,还有你那牧师舅舅。我很想见见你的牧师舅舅!他会试图让我皈依,有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