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混乱(第5/6页)

佩林朝苏琳的背影皱起眉头。当苏琳消失在一顶帐篷里的时候,他又转眼望向那两名牵着骡子取水的奉义徒,眉头仍然紧皱着。湿地人是奇特的?光明啊!那么努瑞勒说得没有错了,现在再去插手智者和两仪师之间的纠葛已经太晚了,他应该更早行动的。但佩林希望自己不是将手插进了马蜂窝里。

苏琳似乎过了很久才出来,但佩林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好转。苏琳替他掀起了帐篷帘,当他弯腰走进帐篷的时候,这名枪姬众伸出一根手指,轻蔑地弹了一下他腰间的匕首。“为了这场舞会,你应该武装得更好一些,佩林·艾巴亚。”她说道。

在帐篷里,佩林惊讶地发现六位智者全都盘腿坐在缀着各色流苏的软垫上,她们将披巾围在腰间,将裙摆仔细地在身边的地毯上摆成扇形。佩林本来希望只见伊达拉就可以。这些智者看上去至多也只是比佩林年长四五岁,有人甚至并不比佩林年长,但她们总是让佩林觉得自己像是在对付妇议团中最老的那些成员——长年累月的经验让她们鼻子一吸就能嗅出你都隐藏了什么。在这里要分辨出每一位智者的气味是不可能的,但佩林几乎不需如此。六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从简宁娜苍蓝色的眼睛到玛琳妮泛着紫光的眼睛,更不要说奈瓦琳犀利的绿色眼睛,每一双眼睛都好像是刺入佩林神经的锥子。

伊达拉挥手示意佩林坐在一个垫子上,佩林很高兴自己不必再躬着身子,但这样他就陷在了六位智者半圆形的包围圈中。也许这些帐篷正是智者们设计的,男人站在这样的帐篷里,就不得不低下头。奇怪的是,这个昏暗的空间比外面要凉快一些,但佩林仍然感觉到自己在流汗。他没办法一一分辨这些智者的气味,但这些女人闻起来都像是狼在审视一只被拴住的羊。一名体重足足超过佩林一半的方脸奉义徒跪着奉上一个雕花银托盘,托盘上有一个盛着深色酒浆的金杯。智者们都拿着形式不一的银杯,佩林不知道自己被奉上金杯是什么意思——也许没有任何用意,但谁又能明白艾伊尔人?他谨慎地拿起酒杯,酒杯中散发出梅子的气味。伊达拉一拍手,那名奉义徒恭顺弯下身子,后退着出了帐篷,他脸上半愈合的伤口说明了他也经历过杜麦的井。

“你来了,”奉义徒退出帐篷,放下帘子以后,伊达拉说道,“我们会再向你解释一次,为什么你必须杀死那个叫马希玛·达加的人。”

“我们不应该再解释了。”狄罗拉插口道。她的头发和眼睛颜色几乎和麦玎完全一样,但没有人认为她那张瘦长的脸有多么漂亮,她现在就像一块刺骨的寒冰。“那个马希玛·达加对卡亚肯是危险的,他一定要死。”

“梦行者已经告诉了我们,佩林·艾巴亚。”凯丽勒是个美人,虽然她火红色的头发和犀利的目光让她看上去像是个性格暴躁的人,但她实际上对待任何人都很温和。当然,作为智者,她绝对不会有任何软弱。“她们已经解读了那个梦,那个人必须死。”

佩林啜一口梅子酒,好为自己赢得一点时间。调味酒很凉,智者们的调味酒总是凉的。曾经有一次,佩林告诉这些智者,兰德从没有说过梦行者们给过他什么警告。那次,智者们立刻开始怀疑佩林不相信她们的话,结果就连凯丽勒的眼睛里也喷出了火舌。佩林并不认为她们会说谎——她们应该不会说谎,佩林还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证据。但她们所要的未来,和兰德所要的(兰德自己想要的)也许完全不同。也许隐瞒秘密的是兰德。“也许你们可以给我一些解释,让我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是什么,”最后,佩林说道,“光明知道,马希玛是个疯子,但他是拥戴兰德的。如果我能够避免杀害我们一方的人,那应该是一件好事,这样肯定有助于让人们追随兰德。”

讽刺或者挖苦对于这些智者没有起任何作用,她们只是注视着佩林,眼睛眨也不眨。“那个人必须死,”伊达拉最后说道,“三位梦行者已经这样说了,这就足够了。现在是六名智者同时在告诉你这件事。”一切都像前几次一样,也许她们并不比佩林知道得更多,佩林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提出自己要讨论的话题了。

“我想要谈谈森妮德和玛苏芮。”佩林说。六张面孔立刻蒙上了一层寒霜。光明啊,这些女人简直能瞪碎石头!佩林将酒杯放在身边,顽强地向她们倾过身子。“我想让人们看到,两仪师已经向兰德宣誓效忠,”实际上,他是想让马希玛看到,但现在说明这一点似乎并不合适,“如果你们一直鞭打她们,她们不会愿意合作的!光明啊!她们是两仪师!你们为什么要让她们提水?而不是向她们学习技艺?她们一定知道各种你们不知道的东西。”太晚了,佩林用力咬住舌头。不过这些艾伊尔女人似乎并没有认为自己受到了冒犯——至少她们没有表现出来。

“她们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一些事,”狄罗拉刚硬地对佩林说,“我们也知道一些她们不知道的。”她的语气如同刺入肋骨的矛锋一样刚硬。

“我们正在学习我们该学习的,佩林·艾巴亚。”玛琳妮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几乎是黑色的头发,她是佩林见过的极少数有如此黑发的艾伊尔人之一,她经常会玩弄头发。“我们也在教育她们。”

“不管怎样,”简宁娜说,“这与你无关,男人不应该干预智者和学徒们的事。”佩林的愚蠢让她不禁摇了摇头。

“不要在外面偷听了,进来吧,森妮德·台韩。”伊达拉突然说道。佩林惊讶地眨眨眼,而那些智者们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帐篷里沉寂了片刻,然后,帐篷帘被拨到一旁,森妮德走了进来,迅速地跪倒在小地毯上。那种两仪师的高傲冷静在她的脸上已经完全不复存在了,她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细线,眼睛里流露出紧张的神情,面颊发红,愤怒、挫败和十几种其他情绪飞快地围绕她旋转着,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我能对他说话吗?”她用僵硬的声音问道。

“小心说话。”伊达拉对她说。那位智者吮了一口酒,从杯沿上面看着森妮德。一位教师在盯着自己的学生?一头鹰在盯着一只老鼠?佩林无法确定,但伊达拉必然是非常确定她和森妮德之间的关系,森妮德也是。但佩林不知道。

森妮德跪着转过身,看着佩林,目光中散发着热力,愤怒正在她的气味中膨胀起来。“无论你知道什么,”她气愤地说,“无论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都要彻底忘掉!”现在这位两仪师身上已经再无一丝一毫的冷静了。“智者和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你站到一边去,移开你的眼睛,闭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