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混乱(第6/6页)

佩林惊愕地用手指捋着头发。“光明啊,你的不安是因为我知道你挨了鞭子?”他难以置信地说。是的,如果有人鞭打了佩林,佩林也会困扰,但他不会害怕别人知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人会眼睛不眨一下就割断你的喉咙、把你扔到路边去!我曾经向自己许诺,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喜欢你们,但我承诺过要保护你们,阻止智者、殉道使,或者是兰德本人伤害你们。所以,不要再对我摆什么高姿态!”佩林意识到自己在高声喊叫,他尴尬地深吸了一口气,坐回到垫子上,拿起酒杯,长长地喝了一口酒。

森妮德的表情在愤懑中变得愈发僵硬,没有等佩林说完,她已经弯起了嘴唇。“你许诺?”她冷笑一声,“你以为两仪师需要你的保护?你……”

“够了。”伊达拉平静地说道。森妮德立刻闭上了嘴,但她紧攥住裙摆的双拳在指节处变得煞白。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们会杀死她,佩林·艾巴亚?”简宁娜好奇地问道。艾伊尔人很少会表现出任何情绪,但这些智者们都对佩林皱起眉头,甚至明白地表现出怀疑。

“我知道你们是怎样想的,”佩林缓缓地答道,“自从我在杜麦的井看到你们和两仪师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佩林并不想解释自己嗅到了智者和两仪师之间相互的憎恨和轻蔑,没有人能长期包藏这种怒火而不爆发。现在他没有嗅到这种气味,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之间的敌意消失了,那种敌意只是被埋得更深,深到骨髓里。

狄罗拉哼了一声,那声音就像亚麻布被撕裂:“之前你说我们必须溺爱她们,因为你需要她们;现在又因为她们是两仪师,你承诺过要保护她们。哪一个是真的?佩林·艾巴亚?”

“都是真的。”佩林迎向狄罗拉严厉的目光,与她对视良久,又依序望向其他智者。“两者都是真的,都是我的本意。”

智者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眼睛中的每一丝闪烁,似乎都表达着上百句男人无法理解的话语。最后,在一阵调整项链和系紧披巾的动作中,她们似乎是达成了共识。“我们不会杀死学徒,佩林·艾巴亚。”奈瓦琳说。听语气,她对这个想法感到相当震惊。“当兰德·亚瑟要求我们收她们为学徒的时候,也许他以为那只是让她们服从我们。但我们从不说空话,她们现在是学徒了。”

“她们一直都会是学徒,直到五名智者同意她们已经具有了足够的能力,”玛琳妮一边将长发捋过肩头,一边说道,“她们所受的待遇不会和其他人有任何区别。”

伊达拉端起酒杯,点点头:“告诉佩林,你对于马希玛有何建议,森妮德·台韩。”

当奈瓦琳和玛琳妮说话的时候,跪在地上的两仪师竟然显露出激动的神情,佩林觉得她几乎要把自己的丝绸裙摆撕裂了。但伊达拉刚一下达命令,她立刻就遵从了。“智者们是正确的,无论她们有怎样的理由。我这样说并不是指她们要杀死马希玛·达加是出于她们的私心,”她挺起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复下来,但她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一丝火气,“我在见到兰德·亚瑟之前,就见到了那些所谓真龙信众的所作所为。无目的的死亡和破坏。即使是一头忠实的猎狗,当它的嘴里已喷出白沫的时候,也要将它处理掉。”

“该死的!”佩林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能让你和那个人见面?你向兰德发誓效忠。你知道那不是兰德想要的!‘如果你失败了,成千上万的人会死去’,我该怎样向兰德交代?”光明啊,如果玛苏芮也有同样的想法,那么他一直以来对两仪师和智者们的容忍就全都没有意义!不,更糟,他还不得不为了保护马希玛,而与这些女人对抗!

于是佩林询问玛苏芮的看法。森妮德答道:“玛苏芮和我一样,知道马希玛是一头疯狗。”这位两仪师的一切镇定仪态都恢复了,她的面容清冷,表情难以解读,而她的气味显得警觉并且专注。佩林现在只能用自己的鼻子探察这位两仪师。他觉得森妮德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睛硕大、黑暗,如同无底深渊。“我发誓效忠转生真龙,而现在我能尽到的最大忠心,就是为他挡开那头疯兽。诸国的当权者们知道马希玛是拥戴转生真龙的,这已经很糟糕了。如果他们看见转生真龙拥抱了这个人,那局势只会更加恶化。如果你失败了,成千上万人会死掉,你的失败就是没有能接近马希玛并杀死他。”

佩林觉得有些头晕,两仪师又在玩弄辞藻、混淆黑白了。这时,智者们又开始施加压力了。

“玛苏芮·索柯瓦,”奈瓦琳镇定地说道,“她相信那头疯狗能够被拴住,被安全地使用。”

刹那间,佩林觉得森妮德像他一样感到惊讶,但森妮德很快就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她的气味中增添了更多的戒心,仿佛她突然感觉到有一个陷阱出现在她不曾预料到的地方。

“她也想给你戴上缰绳,佩林·艾巴亚,”凯丽勒用更加随意的语气说道,“她认为你同样需要足够的束缚,才能确保安全。”她生满雀斑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是否同意这种见解。

伊达拉向森妮德抬起一只手:“现在你可以走了,不要继续在外面偷听,不过你可以再问一次加莱丁是否可以为他医治脸上的伤口。记住,如果他仍然拒绝,你必须接受他的要求。他是奉义徒,不是你们湿地人的仆役。”智者说出最后这个词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轻蔑。

森妮德盯着佩林,目光如同冰冻的锥子,然后她又转头望着智者们,嘴唇颤动着,仿佛是想要说话。但到最后,她所做的只是竭力以最优雅的姿势走出帐篷。从外表上看,她是一位任何女王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两仪师,但她留下的气味中只有如刀锋一般锋利的挫败感。

森妮德的身影一消失,六位智者的注意力便重新集中到佩林身上。

“现在,”伊达拉说,“你可以向我们解释,为什么你要把一头疯狗放在卡亚肯身边了。”

“如果一个人发布命令要把自己推下悬崖,只有傻瓜才会服从这样的命令,”奈瓦琳说道。

“你不会听我们的,”简宁娜说,“所以我们要听听你会说什么。说吧,佩林·艾巴亚。”

佩林考虑了一下是否应该掀起帐篷帘溜走,但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就会将一位也许能对他有帮助的两仪师丢给这六位智者,还有另一位两仪师也要被丢下。虽然那位两仪师和这些智者一样,要毁掉他必须实现的目标。他再一次将酒杯放下,用双手按住膝盖。如果要让这些女人们知道他不是一头被拴住的山羊,他就要有一副清醒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