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烬落于干草之上(第4/31页)

瓦达没有浪费时间在任何虚招上。加拉德刚一走近,他就使出垂珠击,剑锋闪电般向加拉德的脖子点去,招式之猛,似乎真的打算实践自己的话,让加拉德在一分钟内就头颅落地。加拉德可以选择几种不同的应对方式,这些全都是他在严格训练后能够运用自如的战术,但拜亚的警告闪过他的脑海,同时还有瓦达那句同样带着警告意味的话。没有思索其他,这两个警告让他选择了另一种策略。加拉德向侧旁踏出一步,继续向前,此时垂珠击此时已经变成了饿虎吻。瓦达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的剑锋只差寸许,从加拉德的肋侧滑了过去。他的眼睛随之又瞪得更大,因为加拉德的分丝式在他的右前臂上划出一道伤口。但他迅捷无比的羽翻飞逼得加拉德只能向后跃去,无法加深那道伤口,甚至险些没能挡住随之而来的燕掠止水。

他们在广场中间往复盘旋,如舞蹈般相互攻杀。万棘蜥蛇迎上三娑霹雳;凄风翻飞叶挡住莲间蛇;双兔跃对敌蜂雀吻,完美无缺的招式连绵不绝。加拉德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击,但瓦达如同毒蛇般迅捷。断林舞让加拉德的左肩上出现了一个小伤,隼擒鹄在他的左臂上更狠地划上一剑,如果他不是以最快的速度使出骤风疾雨,挡住河中闪电的拖刃,他的一条手臂大概都会被切下来。剑刃不断突击,光华闪耀,众人的耳鼓中充满了钢铁交击的尖啸。

加拉德不知道他们战斗了多久,他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能够意识到的,只有现在。他和瓦达好像在水中移动,动作舒缓清晰。汗水出现在瓦达的脸上,但他正充满自信地微笑着,似乎完全没有被手臂上的伤口所影响,而那仍然是他唯一的伤痕。加拉德也能感觉到汗珠在自己的脸上滚动,刺痛了他的眼睛,血不停地顺着手臂流淌,这种伤口迟早会让他的速度慢下来,也许他的速度已经开始变慢了。他的左侧肋下还有两处伤,都比手臂上的伤更重。他在靴里的脚已经感觉到液体的浸润,很快他就会因此而脚步不稳。时间拖得愈久,他就愈不可能杀死瓦达。

他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就让瓦达以为他正在衰弱下去吧。他使出穿针丝,剑刃指向瓦达的左肩,但稍稍放慢了一点速度。瓦达轻易就用燕掠削挡住这次攻击,并立刻以狮跃斩发动反击,在加拉德的肋侧留下第三处伤口,但他在防御时同样放慢了速度。

他再次朝瓦达的肩膀使出穿针丝,然后继续重复这种攻击,每次都要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也许是因为他够幸运,才没有让自己身上出现更多伤口,或者,也许圣光真的在这次决斗中照耀着他。

瓦达露出狞笑,显然已经相信他就要失去最后一点力气了。加拉德第五次用出穿针丝,这次他的动作已经相当缓慢。瓦达有些马虎地回以燕掠削。加拉德聚集全部精神,中途变招,刈麦斩从瓦达肋骨以下横切而过。

片刻间,瓦达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被击中。他向前迈出一步,仿佛要挥出坠崖无限岩。然后,他突然瞪大眼睛,踉跄一步,长剑从他手中掉落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当啷的响声。他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肚腹的巨大伤口,仿佛想要捂住正在流出的内脏。他大张着嘴,无神的双眼盯住加拉德的面孔,无论他想要说什么,从他口中涌出的只有汩汩的鲜血。接着他的脸撞在地上,不再动弹。

加拉德自然而然地一挥佩剑,甩掉上面的血污,然后缓缓弯下身,用瓦达的白色外衣拭去剑刃上的血渍。刚刚被他忽略的疼痛现在开始如同被火焰灼烧着,他的左肩和手臂传来阵阵痛楚,肋部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他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站直身体,也许他体力的消耗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他们斗了多久?他本以为如果能为母亲复仇,他一定会感到满足,但现在他的感觉只有空虚。瓦达的死是不够的,除了摩格丝·传坎复活以外,任何事都无法给他带来安慰。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拍击声。他抬起头,看见圣光之子们正在拍击他们肩部的铠甲。他们在向他表达赞许。所有人都这样做,除了埃桑瓦率领的裁判者们,他们都已经无影无踪了。

拜亚拿着一个小皮囊,快步跑过来,小心地拨开加拉德手臂伤口处的衣服,喃喃地说道:“这些伤口需要缝合,不过还可以等一等。”然后他跪下去,从皮囊中拿出绷带,开始缠裹加拉德肋侧的伤口。“这里也需要缝合,但先要替你止血,否则你活不了多久。”其他人也开始聚集过来,向加拉德表示祝贺,站立的人先走过来,骑马的跟在后面。除了卡什加以外,没有人瞥那具尸体一眼。卡什加将瓦达的佩剑在他已经被血浸透的外衣上揩净,然后收回鞘内。

“埃桑瓦到哪里去了?”加拉德问。

“你刚刚把瓦达砍倒,他就跑了。”戴恩不安地答道。

“他要到营地区,带裁判团回来。”

“他是朝另一个方向跑的,朝边境去了。”有人插话道。拿萨德就在边境附近。

“他去找指挥官了。”加拉德说道。绰姆点点头。

“任何圣光之子都不会让裁判者为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逮捕你,达欧崔,除非是他的指挥官下达这样的命令。我想,那些指挥官里的确会有人下达这种命令。”人群中传来愤怒的议论声,大家都宣称绝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但绰姆举起双手,要大家安静下来。他高声说道:“你们都知道我说得没错,如果不服从命令,那就意味着哗变。”众人陷入死寂,圣光之子从未发生过哗变,当然,也从未有人做过他刚刚所做的事情。“我会写下放行证明,加拉德,肯定还会有人要逮捕你,但他们首先要找到你。现在时间对你有利,埃桑瓦还要半天时间才能联系到指挥官们,听从他的指挥官在日落之前都无法赶回来。”

加拉德愤怒地摇摇头。绰姆是对的,但他不该这样做,有太多原因让他不能这样做。“你会为所有这些人都写下放行证明吗?你知道,埃桑瓦一定会找到罪名指控他们。还有所有那些不愿意帮助霄辰人攻占我们的土地,不愿意向一个已经死去一千年的人效忠的圣光之子,你会为他们全都写下放行证明吗?”几个塔拉朋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另一些人也随之点头,他们并非都是阿玛迪西亚人。“还有那些曾经坚守圣光城堡的人呢?有什么放行证明能让他们摆脱霄辰人的锁链,不再像牲畜般被奴役虐待?”更多愤怒的吼声响起。对所有圣光之子来说,被俘的同胞就如同一道令他们无法忍受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