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拜相从头收拾旧河山(第4/4页)

李纲虽然知道吕好问在迫使张邦昌放弃伪政权一事上有所贡献,但他不能容忍吕好问的这种“绅士风度”,便对高宗道:“吕好问之言首鼠两端。张邦昌既已僭逆,岂能留在朝廷,使路边百姓指手画脚,‘此亦一天子哉!’”

说罢,李纲泣下而拜,大声道:“臣不愿与邦昌同列,见面则以笏(上朝时用的记事板)击之。陛下欲必用邦昌,请罢臣,勿以为相,无不可!”

高宗颇为感动。汪伯彦见气氛不对,也赶忙赔小心道:“李纲气直,臣不及!”

自古忠奸不两立,也确实不用多说。高宗便问李纲:“卿欲如何处置?”

李纲说:“邦昌之罪,理应诛夷。陛下若考虑他属于自归,可免其死而远窜之(流放)。其余受伪命者,按情节谪降可也。”高宗考虑了一下,说:“朕今日就批出你这札子,明日来领旨吧。”李纲退下后,心想:像张邦昌这点儿事,顺逆如此明显,犹费力如此,其他的事岂能不忧?到当晚,议僭逆的札子果然批出来了。第二天,李纲同执政面见皇帝,黄潜善仍坚持了一下,但最终定了下来,将张邦昌以散官安置在潭州。

李纲这才松了口气:这个结果也算是对天下有了个交代。接着,君臣又谈到议伪命的札子。高宗说:“国家颠覆,不闻士大夫死节,往往是因为有利可图。听说,王及之坐在王府宅门大骂诸王,余大均诱骗宫女为妾。这些事,卿知道吗?”

李纲奏道:“多年来,朝廷不复崇尚名节,所以士大夫鲜廉寡耻,不知君臣之义。靖康之祸时,士大夫视两宫播迁如路人一般,罕有能仗义死节者。在内唯有李若水,在外唯有霍安国,其余未有所闻。愿下诏命京城与诸路好生探访,如有为国死节者,则多加抚恤。王及之、余大均之流,交给御史台审理,必能查实。臣听说,金人当初欲废赵氏,立张邦昌,让吴幵、莫俦两个人传达旨意,两人为此来回跑了好几趟,京师人谓之‘长腿鬼’。王时雍、徐秉哲奉金人之命,追捕宗室皇亲,令居民结保(互相担保),不许藏匿。抓到宗室之后,用衣襟相互栓住,如囚徒一般。其后,又逼迫太上皇、太子、后妃、亲王出城,冷酷无情。后又受伪命为执政。这四个人当为罪首!”高宗当即询问吕好问,吕回答情况属实,于是这四人均被贬到广南边远州军安置,其余附逆官员也都依次贬谪。对壮烈殉国的李若水、霍安国则追加了官衔,以示褒扬。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个阻挠李纲为相的颜中丞恰好也是附逆官员,此时见势不妙,赶紧上了待罪奏疏。执政们的意见是让他仍任原职,但高宗还是把他给降了职。

奏事完毕,执政退下,宰相李纲照例留下。高宗对他说:“卿昨日在内殿争论张邦昌事,内侍(宦官)们听到后,都流了泪。卿今日可以安心受命为相了。”

高宗在这个时候对李纲十分信任,对李纲的意见也基本能采纳。李纲心情颇为激动,决心好好辅佐这位中兴之主。他拜谢过后奏道:“今日国势比之创业要更难。创业之主,乘兴起之运,积小成大,易于成事。而今正当国势萎靡不振之时,金人侵扰之后,士风怠惰,人心畏惧,府库空虚,县郡残破,制度废弛;而欲成中兴之功,犹如大厦之倾倒,须一一修茸才得扶起。然而材料稀少,所以尤难也!国家今后全赖陛下刚健不息,不为群议所动摇,先做大事、急事,而徐图小事。依臣之见,自古以来创业中兴之主,莫过于汉高祖、汉光武、唐太宗,三人皆有英明之资、宽诚之德,仁厚而有容,果断而不惑,所以能决大事、成大功,平定祸乱,开创太平。”

李纲提出,想把上述几位君主的事迹,摘录一部分编成一本书,供皇上闲暇时观览,以古鉴今。高宗欣然同意。

接着李纲又说:“人主最大的事,在于兼听广视,使下情得以上通。今日艰难之际,四方的好事坏事每日都有想报上来的,士民愿为国家出主意的也多。陛下即位已逾一月,可是检鼓院(中央信访办)仍未设置,这就没有把通下情看成当务之急了!”高宗不好意思地说:“几次跟执政说过,至今犹未设置,卿可去办!”

李纲退下,立刻传旨,在行宫门外设置了“登闻鼓”,安排了官员值班。又设置了两名“看详官”,负责拆读上访信件和建议书,如有可实行的建议,就要呈交皇上批阅。他还规定在三省的门口设立收发室,可以接受百姓申冤的状词。

这一番措置,体现了李纲的良苦用心。他真是把高宗看成是汉光武帝那样的中兴人物了,意在借高宗的力量,重建一个强盛的大宋。百年大宋到了“二帝”这里,真是腐朽得不成个样子了。那个京城在汴京的大宋,亡了固然可悲,但也有可喜之处,就是给了再造大宋一个好机会!现在,所有关于强国的建设措施,都要一项一项地来。

李纲可能很清楚:高宗比起那些真正的明主来,分量要弱得多。但事情不能太往仔细里想,只要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就要尽人事,先做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