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统一之战(第4/7页)

这一手相当有效。

当杨森邀请众将讨论下一步作战方案时,黄毓成提出,应继续采取分化瓦解之术,即以消灭刘湘为重点,同时拉拢邓锡侯和袁祖铭。

袁祖铭就是那个流亡黔军的头目,在黄毓成看来,即便邓、袁作壁上观,只要不参与刘湘一方,打刘湘就没有问题。

当然你要拉拢人肯定得有代价,在这个节骨眼上,代价还小不了,蝇头小利人家是根本看不上眼的。

黄毓成主张,将兵工厂枪弹及盐税分给邓、袁,并且在击败刘湘后,把夺到的防区、部队、军饷,也与邓、袁进行分享。换言之,就是让他们入股,有了这么大的股份,不信邓、袁不上钩。

那些事先被刘湘买通的人因为心中有鬼,不敢说不打刘湘,但他们争辩说,何必分那么多好处给邓、袁,我们要打刘湘,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这两人如果识时务,就保持中立,如果与刘湘结成一伙,那就正好搂草打兔子,“一鼓而铲除之”。

杨森果然舍不得再割肉出去,他虽同意黄毓成去策动邓、袁,开出的却都是空头支票。

在说动杨森一毛不拔的同时,“内鬼”们还趁机表示,部队连续作战,已疲惫不堪,需休整一段时间才能与刘湘作战。杨森觉得有理,认为大局已定,消灭刘湘只是早晚的事,何必急于一时,那就先坐下来歇一歇吧。

黄毓成苦苦谏言,杨森仍顾左右而言他,黄毓成的话全没听得进去。杨森翘着个二郎腿,以为稳操胜券,那边刘湘则乘此机会上下打点。他首先亲自找邓锡侯谈话,一甩手便是大手笔:只要打倒杨森,以后速成系以外的部队全归邓锡侯收编,成都也归邓锡侯控制。

邓锡侯是水晶猴,当然要盘算来盘算去。就在他尚犹豫不决之时,刘湘又马不停蹄地联络袁祖铭。此时黄毓成也派出了特使,且驻于袁祖铭处,袁祖铭渐渐已被说动,但他提出的至少分得自流井盐税的要求,却未能得到正面回复。接着,杨森又派兵推进,把黔军赶出了部分防区,此举无疑是把袁祖铭推向了刘湘。

与杨森截然相反,刘湘对袁祖铭是有求必应。袁祖铭说希望以后每月能拨给他军饷四十万,刘湘一口答应。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承诺,倒杨之后,会让成都兵工厂尽快打造两万支步枪和大量子弹,以帮助袁祖铭打回贵州,驱逐滇军,直至进攻云南。

袁祖铭随即写了封亲笔信给黄毓成,信中说:“子惠(杨森)无联帅(刘湘)器识,公(黄毓成)亦迹近明珠投案之陈宫。”

在袁祖铭的眼中,黄毓成就是三国里那个足智多谋的陈宫,可惜投错了主公。你怎么能投吕布呢,吕布者,勇则勇矣,不过一无脑匹夫耳,你得投皇叔啊!

袁祖铭毫不犹豫地投靠了刘湘。

袁祖铭这里得手后,刘湘马上告知邓猴子。邓锡侯一听,也决定助刘倒杨。

袁、邓统统变成了敌人,杨森这才有些着急,他托人转告邓锡侯,说愿送他一批钱和枪弹,然而为时已晚。

1925年7月,刘湘、邓锡侯、袁祖铭组成倒杨联军,向杨森发起反攻。

杨森震怒不已,欲举兵相应,进攻重庆。黄毓成连说不可:“我急则敌合,我缓则敌分,如今应采用持久战略,联军久拖不决,内部必然分化,到时可各个击破。”

杨森哪里忍得住,等什么等,看我一拳把他们全给揍趴下。

不料经过课间十分钟,倒杨联军蓄足了力量,杨森一拳过去,差点把腰都给闪了。

杨森这下坐不住了,他披挂整齐,决定亲自到前线督师。就在他离开成都的当天,留守后方的“内鬼”之一便挂起了反戈的旗帜。

这名“内鬼”名叫王缵绪,是杨森的得力师长。刘湘给了他盐运使作为交换条件,但王缵绪说,他可不光是为了这份美差才会“叛主”,最主要的原因是认为杨森这个“主公”很不像话。

罪状之一是厚此薄彼。王缵绪曾对人说:“杨汉域(杨森的侄子)才当个骑兵团长,团部却存有四十万颗子弹,是我们远远不及的,看来我这个师长连团长都不如。”

杨森用人不拘一格,一些年轻军官原先资格不如王缵绪,也很快就升到了同一级别。王缵绪对此牢骚满腹,还作了一首诗,说自己“虽无卫霍功,却称干城将”,但是杨森“用人如积薪,后来应居上”,是不看重他这个老前辈。

罪状之二则有些令人啼笑皆非。某天,两人私下吹牛闲聊,王缵绪问杨森:“督理,你讨那么多老婆,不怕她们争风打架吗?”

杨森嘿嘿一笑,十分得意:“养老婆如养马。要骑,牵来,不骑的话,就拴在槽上,她们要争风打架,我就用马鞭子抽。”

王缵绪后来就说,杨森对待同床共枕的老婆都如此刻薄,还会对部下好吗?

王缵绪对杨森的不满的确由来已久,但杨森却一点儿看不出,还以为王缵绪是个“忠臣”。

王缵绪很会装,他给自己纹身,不过纹的不是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一个米老鼠。而是在左臂上用针刺了一个字“森”,然后涂上蓝靛汁,使其渗进皮肤里。

与此同时,王缵绪还命令官兵们每人都得照样刺个“森”字。

针刺自然很疼,可这就叫苦肉计,以此显示他及他的部队对杨森的效忠。

如果不是充分地信任王缵绪,杨森也就不会在出征前赋予其以后防重任。听见王缵绪倒戈的消息,杨森如闻晴天霹雳,一时六神无主,对众人说:“王治易(王缵绪的字)都变了,我还打什么,不打了,不打了!”

见杨森阵脚大乱,刘湘趁势指挥倒杨联军发起全线总攻。

杨森发出通电,说他“非不能战,实不愿战”,把乱七八糟的军队全丢给黄毓成整理,自己则仓皇逃离。

黄毓成率几万主力军被联军包围于嘉定(今乐山市),他主张强行突围。但各将领暗中都已凭借同乡同学的关系,与联军方面牵上了线,均不愿再打仗。黄毓成回天无力,只得躲进峨眉山的寺庙,随各部自行其是,这就是“统一之战”中的“嘉定缴枪事件”。

黄毓成虽是滇将,但因在护国之役中与邓锡侯、刘文辉等人有旧,这些人不仅没有为难他,还专程派人请他下山。

想到自己的所有努力均作东流之水,这位“老陈宫”不由得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大骂:“子惠(杨森)孺子不可教!”

当着来人的面,黄毓成把他几十年来随身携带的一方翠玉私章掏出砸碎,发誓从此再不做军人,只愿去上海做寓公终老一生。

杨森也脱去军服,换上便装,灰溜溜地离开了四川,来到汉口。就在这里,他遇到了正准备前往上海的黄毓成,杨森又羞又愧,开口闭口不离“斐公”二字,还让手下招待黄毓成住进高级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