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统一之战(第2/7页)

杨森天生喜欢新潮事物,他的“新政”里面包罗万象,都是破旧立新的内容。杨森让人把这些内容写在木牌上,然后钉在人们能看见的电线杆、树木和墙壁上。

杨森版标语颇有特色,因为前面一律要加一个“杨森说”——“杨森说,禁止妇女缠足!”

“杨森说,不准蓄指甲,蓄指甲的行为既不卫生,又说明你懒惰!”

“杨森说,天天打牌,会把壮汉打死,但天天打球,可以使弱者变壮!”

“杨森说,夏天在公共场所赤膊是不文明行为!”

……这些标语可不是摆着看看,供人一乐的,杨森有巡查队在街上负责巡查,对照杨森语录,谁要违反,就得拉到一边打手心。

成都乃封闭老城,那些上了年纪或思想保守的人免不了在背后唾骂杨森,说他吃饱了饭没事做瞎折腾,倒是很多年轻人对杨森崇拜不已,认为他做事有魄力,敢想敢干。尤其是杨森在施行“新政”时,真的是六亲不认,什么“五老七贤”,就算你是达官显贵,是他亲戚,他都毫不买账。

杨森干得很起劲,但能供他改天换地的地方实在太少。除了成都,只有极少几个县,也就是他的驻兵防区,这让他十分不爽。

不行,我要统一四川,做真正的蜀中王。统一对诸侯们而言最为敏感,最后免不了还是要大打一场。杨森命令兵工厂加班赶制武器,本来一天能造一百支步枪,人为增加到一百五十支。此外,他又让造币厂铸造成色较低的银元和铜元,同样是为了多凑些军费。

银铜元还好,反正是拿去蒙老百姓的,一时半会还能糊弄过去,武器不好就有人骂了——由于超出生产能力,很多步枪机件粗糙,让基层部队感觉是领了一根根擀面杖。

重要的是可以招兵买马了,仅仅半年之内,杨森所部便急剧扩展至十五万人。人越多,粮饷越紧张,“擀面杖”又不能当饭吃,杨森那狭小的防区渐渐难以承受,他只能实行“饥兵政策”,勒紧裤腰带干革命,时人谓之:“官长领衔,士兵吃米。”虽然饿不死你们,但工资已被减到极致。

再不“统一”就得去要饭了。杨森自己也迫不及待,当下面反映枪支简陋时,他便说,等我统一四川后,再造好枪换给你们。

对如何干掉那些大大小小的诸侯,杨森肚子里自有一本账,无非是自然界的通行规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先拣那些看起来最弱的灭起。

在此之前,大鱼自然是碰不得,比如刘湘,甚至由于他在速成系中的影响力,最好还得跟他打好招呼。

1924年秋,刘湘因回老家扫墓经过成都,杨森遂与之协商,提出要合作统一四川。

杨森的这篇文章早有铺垫,他拿出的那一半枪可不是白给的,刘湘也爽快地答应了。最后两人定下的策略是,由刘湘负责监视和牵制重庆附近的诸侯,杨森则就近向“保定系”里的小诸侯开刀。

第一个屈死鬼是刘斌,他就是那最小最弱的虾米。

刘斌的防区跟杨森离得很近,杨森于他而言,就犹如一只眦着利齿的超级大鳄,时刻都可能冲过来将他一口吞掉,光瞧着都肝颤。为此,他不惜百般讨好,不仅亲自到成都和杨森换帖子拜把成兄弟,还主动把部分防地让给杨森,以求苟安,可这些举动并不能真正打动杨森,因为他要的是全部,不是部分。

杨森先找了个借口,免去刘斌师长一职,随后便向其发起进攻。刘斌自然不是杨森的对手,很快便如丧家之犬一样逃走了。

最惨的还是沿途无人敢收留这只“犬”,就连邓锡侯都不例外,自己不出面,仅派他的部属以保定同学的关系敷衍了一下,就把刘斌给打发掉了。

刘斌无奈下野,接下来的小诸侯也无一是杨森的对手。有人明知打不过,就把自己的地盘许给大中诸侯——反正自己守不住家业,索性来个隔岸观火。

那些大中诸侯开始还很高兴,兴冲冲赶来,旗子都插上了城头,一看杨森大兵杀到,马上卷旗溜走,根本就不敢和杨森抗衡。

只有一个人还有与杨森一争的实力:刘湘。

刘湘曾与杨森约定“合作统一”,但现在已撕破了脸。

杨森不仅勇武上与吕布相像,在其他性格特点上双方也有得一拼,比如喜好美色,比如小家子气。

杨森在观念上追求新潮,非常“崇洋”,认为什么东西都是老外的好。他配有英文秘书,平时喜欢穿西装,吃西餐,还拥有一个英文签名。就连子女要学中国乐器,他也反对:“那有什么学头,比如胡琴,就是瞎子算命要饭的东西嘛。”

杨森说,要学,得学外国的,比如说钢琴、提琴、黑管、长短号,那才叫艺术。

老祖宗的东西,杨森大概就热爱一种,在这方面他跟韦小宝倒很有共同语言:娶老婆。

在川将之中,杨森以老婆多、子女多出名,究竟有多少,他自己有时也弄不清楚,反正是“老婆成排,儿女成连”。

当年川中有一名媛,叫胡兰畦,乃袍哥之女,本人也才貌双全,身后自然是追求者云集,长长的名录里,据说还包括大名鼎鼎的陈毅陈老总。

胡兰畦的性格跟女作家丁玲类似,明明是文小姐,偏要做武将军。杨森因“崇洋”得比较彻底,很得当时年轻人的追捧,胡兰畦也是其中之一。杨森就利用这位女粉丝为他搜集军事情报,并许诺,一旦他打下成都,就送胡兰畦出国留学以为酬谢。

最后成都打下来了,杨森却对酬谢一字不提,反而通过老婆牵线,说想纳胡兰畦为妾。

胡兰畦又羞又恼,说:“我到你们家来算个啥子?我父亲是大袍哥,袍哥的女儿是不给人家做小老婆的!”

既贪色贪利,又悭吝小气,杨森本性如此。当初,他答应从兵工厂分一半枪支给刘湘,实在是迫不得已,犹如剜心头肉一般。

想想不甘心啊,杨森先在成品上做手脚,武器出厂时,质量较好的枪支上会烙一“a”字,由他提留自用,品质较差,粗陋一些的就扔给刘湘。这还是可以理解的,到后来,干脆就食言自肥,吝而不与了。刘湘领不到枪支,还纳闷呢,派了个参谋长来成都索取,杨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刘湘不是有自己的防区吗,为什么跟我要?”

来人也是个一根筋,说我们有过口头约定,你不能毁约啊。杨森闻言勃然大怒,啪啪便是两耳光,然后将其推倒在办公室的地上就要揍。经幕僚上前劝解,这个参谋长才得以抱头鼠窜而去。

刘湘起初同意杨森“合作统一”,除有让杨森做“超前清道夫”的打算外,杨森肯分他枪支,也是情面上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杨森的“过河拆桥”使双方的关系日趋破裂,逐渐开始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