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患(第3/11页)

眼下,虎大还是疑惑不解,他暗自思谋了老半天,一时不能将狼的叫声跟眼前的这场熊熊大火有机地联系在一起。虎大的心头迷雾重重,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竟是小学校里的女教师秀明。这种场面无论如何虎大也没有想到。

三炮伤势稍稍好一点,就开始着手做起活来。以往三炮只杀猪宰羊,杀那些大个头的牲畜。现在,只要有利可图,连最不起眼的杀鸡宰兔的活,他都来者不拒了。

三炮自己粗略地合计过,要想迁回旧居,那院老屋必须重新翻盖,院墙也需要推倒重修。至于,门窗和炕灶一律得重新打造,这样下来,就需要不少的一笔花消。关键是,修房造屋这类活计,是需要一大批帮手和工匠的,他三炮一个人怎么做得来?所以,三炮要利用杀牲这件事结下一些帮对,到时候他只需要招呼一声,帮忙干活的人自然就会来的。

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需要三炮去解决。那就是他离开羊角村和自家老屋一晃都十来个年头了,如今三炮觉得自己大小算个吃香喝辣的手艺人,再迁回老窝子去住,就得有一个硬棒棒的说法,得让他光光堂堂回去。尤其是,他的行动需要得到某些重要人物的应允和赞成,得让大家伙都要高高兴兴地接受他屠户三炮重归故园。

三炮前前后后找过几个有头脸的人。去找人的时候,三炮并没有空着手去的,他或拎一串热气腾腾的猪肠肚,或是一块刚刚割下来的膘肥油厚的鲜羊肉。进得人家的屋门,豁地一下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拍,那些肉啦肠啦之类的东西,就血迹斑驳地在人家眼前颤动着,鲜肉所特有的血腥气在屋里弥漫开来。

我们羊角村的老辈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倒也不被惊诧,他们会稳稳地拿眼光探询站在地当间的三炮,揣测他此举的目的。三炮就开始诉说他爹近来总是托梦给他。说老窝子都让野草疯蒿欺负得不成样子了;说廊檐缝子和雨槽里都积满了鸟屎和树叶,烟囱这些年也都被雨水泡醉了几回……他还说老人在梦里边说边呜里哇啦地哭起来,泪水哗哗地淌个不停。

老辈人乐意讨论这类权威性问题。关键是回答了这些问题,三炮搁在桌子上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拎了回去。这些东西可是金贵,即使逢年过节也不见得能看到的。再说无功不能受禄,老辈人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依照老辈人的解释,三炮爹夜里托梦的意思大概是,三炮家的那院老屋是该重修一下了,而且,光修一修还不够,得有人红红火火地住进去,得让那个老院子重新恢复以往的生气。

三炮听了老辈人的话,半晌也不吭气,满腹心事的样子。

老辈人当然看在眼里了。

老辈人告诉屠户三炮落叶都得归根,到啥时候这个理是跌不倒的。

三炮千恩万谢。三炮说自己倒也有这门心思,又说自己离开了这么多年,就怕人家不肯答应哩。

老辈人听了不以为然,捋着颌下灰白的胡须给三炮交了底:

“你娃的根原先就扎在这个窝窝子,剪不断的,谁也不能拿你三炮当外人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替你说话的。”

一气将我们村几个老辈人家的门子串下来,三炮心里就有了些分数。光心里有数还不够,三炮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行事,有一关还没有过呢。等迈过了这道坎,事情才能算数。三炮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一关对三炮来说,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真正要去面对时,三炮才发觉这一关的确非同寻常,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近来,虎大精神有点极度紧张。不是虎大愿意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的。其实虎大一点儿也不想这样,可自打那夜,红亮家失了火,虎大连一个囫囵觉也没睡实过。照理说一个村子着场火也不足为奇的,村子里到处都是干柴草和秫秸垛,大人娃娃只要一不小心,擦出个火星子,火就会呼啦一下烧起来。大火固然可怕,可真正让虎大感到担心的,是那些溜进村里来的饿狼。

虎大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虎大当然不怕狼。当年虎大领人进山剿狼就是冲在最前头的硬汉子。虎大忘不了他用枪射死的狼,那畜生的绿眼睛在深夜死灰复燃般发亮;他忘不了狡猾的狼终于被坚固的铁夹子夹住蹄爪,在雪地里逃窜时的狺狺厉嗥;他更忘不了村子里的某个女人或崽娃,被狼的利牙咬去屁股时的一阵恐惧而又凄惨的尖叫,以及她们的亲属死去活来的号啕痛哭。

这两年似乎再也没有听到有关狼的一星半点消息了。虎大的脑子里很长时间没有狼的概念。狼成了传说,好像是过去的事情了。一村人的日子苦也好,艰难也罢,虎大还是虎大。即便分不够粮食,填不饱肚子,大伙也不会来抱怨虎大的。再又说了,这都是老天爷的事,明明春上种了一斗,可秋后偏偏只叫人收一颗,这怎么能怪到虎大的头上呢?

可是,村子里若是来了狼,狼把好端端的牲口和人的命要下了,大伙就不能不对虎大有点想法。况且,那晚种种迹象都表明,狼确实来过了。狼不但来过,还把红亮爹的两双腿脚咬得稀烂(要是红亮爹腿脚好着,那天家里着火他肯定很容易跑脱的,可红亮爹却因为跑不动又被火烧得不成样子了)。还有,狼光天化日地竟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娃娃(红亮)给叼跑了,这还得了!特别是后来大伙回忆起来,红亮被狼叼走的那天,正好刮了一场黄沙尘,估计狡猾的狼就是趁着刮风扬沙子的工夫,对红亮那娃娃下手的。这也是狼惯用的伎俩,要不是刮大风,狼是不敢大白天贸然在村子周围出没的。

夜里,虎大再去寡妇牛香家,就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题主要出在寡妇牛香身上。牛香胆子只有针鼻子那么小。虎大一去,牛香就把虎大缠得死死的,两只胳膊软藤条样箍住虎大的脖子,弄得虎大连气也喘不匀称。

牛香说:“你今黑就住着别回去了。”

虎大应付说:“那好,我就睡在你炕上哪都不去。”

牛香说:“这两天我都快吓死了,天一黑就盼着你早点过来呢。”

虎大不以为然地说:“那有啥好怕的。”

牛香说:“你是男人你当然啥都不怕。”

虎大来这里可不是光听牛香唠叨的。虎大伸手就去扯牛香的裤子。平常这时候,牛香老早就脱了裤子焐在热被窝里等着他来。虎大越想快快扯开干活,越是摸不着门道,竟把牛香的裤带子拽成个死疙瘩了。牛香一点儿也不想那事,睁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还侧着一只耳不时朝窗外听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