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5页)

我给他们解释说,我要回去了。出了酒馆,我沿着街道往前走,寻找卖皮制酒袋的商店。人群挤满了人行道,很多商店都关门歇业了,我找不到卖酒袋的商店。我一直走到教堂,眼睛扫着街道两边。然后,我问了一个人,他握住我的手臂,把我带了进去。百叶窗拉上了,但是大门是开着的。

店铺里面一股新已硝过的皮革和焦油的味道。一个男子在制成的酒袋上印下图案。酒袋成串地挂在屋顶上。他摘下一个,朝里面吹了口气,将瓶嘴拧紧,然后跳上酒袋。

“看见没?没漏洞。”

“我还想要一个。一个大的。”

他又从屋顶摘下一个大得可以装下一加仑多的酒袋。他对着酒袋鼓起双颊将它吹起,他扶着桌子站在酒袋上。

“你这是干吗用?拿去巴约讷卖?”

“不是。用来喝酒的。”

他拍了拍我的臂膀。

“好家伙。八比塞塔两个。最低价了。”

那男子又在一只酒袋上印图案,把印好的酒袋扔到堆里,便停下手。

“这可是真的,”他说,“八比塞塔确实是便宜价。”我付了钱,走出店铺,沿着街道折回酒馆。街上比店铺里面更昏暗了,而且非常拥挤。我没找到布蕾蒂和比尔,有人说他们在后厢。在柜台处,女孩帮我把两只酒袋装满酒。一只装了两升,另外一只装了五升,共花了三比塞塔六十生丁。在柜台边我碰见个生人抢着给我付酒钱,不过,最后我还是自己付了钱。那想给我付钱的男子给我买了一杯酒。我想回请一杯,他拒绝了,却说,想从我新买的酒袋中喝一口,漱漱口。他扬起那只五升的大酒袋,双手一捏,酒水便咝咝地喷入喉底。

“好了。”他说,接着把酒袋还给了我。

在后厢,布蕾蒂和比尔坐在酒桶上,旁边绕了一圈跳舞的人。大家都

互相肩搭着肩,一起唱起歌。迈克和几个穿着衬衣的人坐在桌边,吃着一碗金枪鱼、碎洋葱就着醋。人人端着一杯酒,用面包片蘸着碗中的油和醋吃。

“哈罗,杰克。哈罗!”迈克叫道,“过来。我想给你引见几位朋友。我们正在吃点开胃小菜。”

迈克把我介绍给桌边的人们。他们把名字告诉迈克,又叫人给我拿来了一把刀叉。“迈克,别吃人家的东西。”布蕾蒂坐在酒桶上朝这边喊道。

“我可不想吃光你们的食物。”当有人给我递来一把刀叉,我说道。

“吃吧,”他说,“食物本来就是用来吃的。”

我旋开那只大酒袋,一一递给旁人。每个人扬起酒袋,深深地喝了一口。

在歌声中,我们听到外面游行的奏乐,队伍从此经过。

“那不是游行吗?”迈克问。

“啥也不是,”有人说,“没啥事。干了这杯,举起瓶子。”

“他们在哪儿找到你的?”我问迈克。

“有人把我带到这来的,”迈克说,“他们说你们在这儿。”

“科恩呢?”

“他醉倒了,”布蕾蒂说,“有人把他安顿在不知什么地方。”

“他在哪儿?”

“不清楚。”

“我们怎么知道呢,”比尔说,“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他没死,”迈克说,“我知道他没死。他不过是喝多了茴香酒,醉倒了而已。”

当他说到茴香酒,桌边的一个男子抬头看了看,从罩衫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了我。

“我不喝,”我说,“谢了。”

“喝吧,喝吧。举起来。举起酒瓶来!”

我喝了一口。一股甘草味,入嘴便觉灼口,到了肚子里仍感觉烧胃。

“科恩到底在哪儿?”

“我不知道,”迈克说,“我帮你问问。那醉酒的同志在哪儿呢?”他用西班牙语问道。“你想见他?”“是的,”我说。“不是我,”迈克说,“是这位客人想见。”那带来茴香酒的男子擦了擦嘴巴,站了起来。“跟我来。”

在后厢房,罗伯特·科恩正在几只酒桶上安静地睡着。屋内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的脸。他们用一件外套盖在他身上,另一件外套折叠好做枕头。在他脖子上,还有胸前,放着一大串螺旋状的大蒜。

“让他睡吧,”那男子轻声说,“他没大碍。”

两小时后,科恩出现了。他来到前厢房,脖子上仍然挂着一串大蒜。他走近的时候,西班牙人喊了起来。科恩揉揉眼睛,咧嘴一笑。

“我肯定睡了很久了。”他说。

“噢,根本没有。”布蕾蒂说。

“你只是死去了。”比尔说。

“你们不准备去吃晚饭吗?”科恩说。

“你想吃吗?”

“想啊。怎么不想。我饿坏了。”

“罗伯特,啃那些大蒜吧,”迈克说,“我是说,一定要吃那些

大蒜。”科恩站在那儿。这一觉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是得去吃饭了,”布蕾蒂说,“我想去洗个澡。”

“走吧,”比尔说,“我们送布蕾蒂去宾馆。”

我们同众人道别,同他们握手,然后出了酒馆。

外面天黑了。

“你认为现在几点钟了?”科恩问道。

“已经是第二天了,”迈克说,“你都睡了两天了。”

“没,”科恩说,“几点了?”

“十点。”

“我们真喝了不少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喝了不少吧。你睡觉去了。”

沿着漆黑的街道,向宾馆走去,我们看见广场上流星烟火往上奔蹿。从通向广场的小巷往前走,我们看见广场上人头攒动。那些在广场中心的人们都跳起了舞。

我们在宾馆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这是圣日后的第一顿饭,价钱比之前翻了一番。有几道新菜。饭后,我们到城里转悠了下。我记得自己打定了主意,熬夜一晚,在早上六点钟的时候,看公牛奔过街道。但是,我太困了,所以在四点钟左右的时候只得去睡了。其他人则通宵等待。

我自己的房间上了锁,我找不到钥匙,所以我上了楼,睡在科恩房间的一张床上。街外头的圣日活动在夜间也没有停息。不过,我实在是太困倦了,喧嚣声也惊不醒我。当我醒来之时,我听到火箭弹炸开的声音,这说明公牛要从城外的畜栏里面释放出来了。它们将跑过街道,前往斗牛场。我睡得实在是太沉了,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太迟了。我穿上科恩的外套,走到阳台上面。下面那条狭窄的街道空无一人。所有的阳台都挤满了人。突然有一群人从街上走来。他们全部都是狂奔着,摩肩接踵,经过宾馆,沿着街道,朝着斗牛场奔去。在他们后面,跟着更多一伙人,跑得也更快,再后面便是掉了队的人,拼了命地往前跑。人群过后,只有一点点小空隙,接着公牛们便奔腾过来,上下甩着脑袋。一股脑儿地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