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第4/6页)

房子心里感到极度的不安。

她稍微看了一眼外面燃烧的火堆,便蜷缩着身子坐在屋里的角落,一动不动。

搬迁费她已经领了。所以,她觉得自己的小屋子成为了工程的障碍。这使她坐卧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现在,邻居的房子也被拆了,只剩下这一间小屋。孤零零的小屋显得格外凄惨,异常脏污。

和男病后到死去,房子有一个星期没去“绿色大吉”上班。年末的28日,她又来到这里。

“绿色大吉”入口的门上贴着招募人员的广告:招募售弹子、服务人员两人,年龄25岁以内,女性,待遇从优。

看到广告,房子心里一惊:“我该不是被开除了吧?!”

可是,店里仍然是热闹非凡、买卖兴隆。房子刚一露面,便不得不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听到那熟悉的、弹子蹦出的金属声,房子心里更加烦乱了。

她对女老板讲述了弟弟死去,自己成了孤身一人的经过。女老板望着房子,道:

“原来是这样?太可怜了……你瘦了一些。那这样吧,你就住在这儿,晚上也请你帮忙。嗯——给你五千日元。另外,还管你饭。怎么样?条件够好的了吧。你就住二楼的房间。”

正赶上年末新年的旺季,看来房子也是很幸运的。

于是,房子赶紧就把行李搬了过来。其他的,她也不顾了。她只想住在有人的地方。

弹子房的女老板到房子的那间屋里看了看,颇为夸张地皱起眉头。

“那是什么?是骨灰盒吧。这就过年了,把骨灰盒带进来,太不吉利了。你们家没有自己的墓地吗?快点把它埋了吧。要不然,死去的人也升不了天。”

房子慌忙用包袱皮盖住白布裹着的骨灰盒。

房子记得自己曾经和母亲去青山的高树町的寺院扫过墓。也许弟弟死时也应该请那所寺院的和尚来为弟弟超度。

“我看你还是把它埋掉后再搬来吧。”

女老板反复地讲了几遍。房子本来打算再回原来的小屋住,可是那房子大概已经被工人拆掉,烤火用了。

“他还是个孩子……”

房子战战兢兢地自语道。

“小孩子的骨灰也是骨灰啊。那你就过了正月初三,送走。到时候,你要给人家付埋葬费的。另外,还要给寺院供养费。供养费钱多钱少的无所谓,只是表示你的心意。”

女老板一厢情愿地为房子做了安排,而且还告诉了房子费用的问题。

最近,“绿色大吉”在二楼到三楼之间的地方建了一个突出的平台。在上面安排了一个小乐队。弹子游戏场也扩大了,增加了弹子机的台数。

晚上白天都坐在售弹子台,房子有时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11点,弹子房停业关门后,老板的长子洋一就围着这一百多台的弹子机转了起来,不断地拨打着弹子,检查机械有无故障。

房子和女老板则用油布擦拭起堆成山的弹子。

工作结束后,房子回到自己的屋里时已是1点左右了。房子困得只想睡觉。

工作紧张,劳动时间过长,房子还可以忍受。她最害怕的是坐在奖品兑换处的洋一的纠缠。据说这个嬉皮笑脸、死缠烂打的洋一是某所大学毕业的。可房子却不相信。

搬来不过三四天,房子便后悔自己不该住到这里来。

她甚至打算埋完骨灰之后就一走了之不再回来。

正月初四,房子小声地对女老板讲:

“去完寺院,我可能要去亲戚家看看。”

房子是在撒谎,她没有可以去转转的亲戚。

房子不习惯一个人外出。她只知道这所街镇的周围,从未到过其他的地方。她对社会一无所知。

得到千叶医院的搬迁费后,房子很想买件大衣,也想买双好些的鞋。但是,她现在更想趁着有钱时,找到一个安静些的、能够放心工作的地方。

房子也有着同龄的女孩的那些梦想。如果条件允许,她也想一边工作一边学学裁剪或者打字。但是,房子现在似乎还没有为此展翅飞翔的力量。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房子心里都在想念着义三。但是,她却不能会主动寻找他。

义三照护自己的弟弟,并和自己为弟弟守夜。每当想到义三的善意和爱情,房子就感到心里暖洋洋的,泪水不由地淌了出来。

义三的房间里有女人在,自己为什么就要跑呢。房子为自己没有再去表示谢意感到十分的不安,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坏事情。尽管如此,她仍然远离义三,不敢接近他。

房子的自卑心理十分强烈。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而且什么都不会。在那间破烂的小屋里的悲惨生活使房子心胸变得狭窄了。

到不可思议的街镇去

在寺院里,房子独自一人默默地听着长久不住的念经声。她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当她听到和尚念到母亲或弟弟的俗名、戒名时,一股悲戚、孤寂之情便涌上心头。她用手帕阻住向外流淌的泪水。

房子来寺院之前,觉得一个人来安置骨灰是件十分丢人的事情。但是,寺院的和尚们却觉得并没什么不妥。

走出寺院,房子来到新宿车站,换乘上开往立川的中央线。她准备去福生这座街镇看看。邻居姐妹搬到那里时,曾给房子画了一张地图。她现在所凭借的也正是这张地图。

在立川,她又买了张车票,来到青梅线的站台上。在等待电车的到来时,房子产生一种要出远门的感觉。

房子眼前是一块大木牌。上面画着“奥多摩山岳地区”的向导图。

从图上看,福生站离立川有七站。

电车都是三节车厢。每趟电车上都坐着四五个美国人。有一个和房子年龄相仿的女孩吸引住了房子。这个女孩穿着件十分刺眼的西装,梳着个叫做“布得尔”的短发。房子知道“布得尔”是一种狗的名字。

在福生下车时,冬天傍晚的阳光已经失去了热量,变得昏暗起来。

秩父、多摩的群山披挂着银装,环绕在街镇的四周。

房子打开那张地图,出了车站向右手走去。走过道口,又拐向了左旁。虽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清水医院这个线索,但是房子心里仍有些打鼓,便向过路的行人打听了一下。

田地的土冰得硬邦邦的,散发着寒气。里面正在建着房屋。伸子和加奈子借住的花匠的小房子也在这田地之中。

伸子拉开纸门出来迎接房子时,房子立时惊叫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不过短短的十天,伸子和加奈子的变化真让房子吃惊。两个人都穿着蓝色的裤子,橘黄色的毛衣。颈部白得发光,眉毛的形状也改变了。也许是因为眉毛的形状的改变,她们的眼睛都显得深凹明亮。加奈子过长的鼻子也变得漂亮了。鲜红的唇部里露出了她那洁白的牙齿。手上那染成了粉红色的指甲也显得十分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