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5页)

我们那时无疑是不尽如人意的一群。我们的衣领并不总是干干净净;我们的功课预习得并不完美;在尊重私人财产权方面,我们从不过分瞻前顾后,尤其是就人家的苹果园而言。但是在一个方面,我们无可指摘:如果某个新生说出哪怕一个猥亵的字眼,或者从口袋里掉出一本淫秽书刊,他就会被猛踢一顿,然后改邪归正。讨论纯洁——这么说可能有自相矛盾之嫌——会引发不纯洁。它会把一些念头塞进幼稚的头脑,而学生实在还是不知道这些念头为好。毕竟,讨论毫无必要。没有一个生理正常的人需要被告知,短裙和混浴是对纯洁的侵犯;更不用提劳伦斯先生的小说,萧(8)先生的剧本,或者斯托普斯(9)医生的小册子了,这些东西以白描手法,勾画了不再信奉上帝的家庭这一现代理想……

布道辞末尾,和书中所有其他篇章的结尾一样,是一首押韵的祈祷诗:

您造就我们童年的无邪

人到成年依然保持纯洁

愿造物创下的美丽世界

不是陷阱而是善的一切……

亚当就是读到这里停住了。他试图玩味一些不纯洁的想法让自己振奋起来,可此时此地这样做实在不相宜。一来,他被锁在房间里,这让他焦躁不安。“你不介意我采取这项防范措施,对吧?”罗廷迪恩夫人把他单独留下看手稿时,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如此告诫他。“我还得出门,我不想在贵重的文学文稿上冒任何风险。”贵重!没有哪个神志正常的人会花两百五十英镑买下这堆垃圾的。梅利玛许有一两件作品还能体现他那个时代的魅力,几分顽皮的奇思异想。可是这一件……

他看了看手表:五点一刻。如果罗廷迪恩夫人再不快点回来,他就赶不上雪利酒会了。他走到窗前,试着推推窗框,但是卡得严严实实。更何况要跳到地面有相当一段距离,他可不想采用这条途径。

他听到门厅传来脚步声,急忙跑回他的座位。趁钥匙在锁眼里转动时,他拿起手稿,练习他那番礼貌的言辞。他准备把手稿归还给它的主人,并婉言立即告辞。但是来者不是罗廷迪恩夫人,而是他在厨房里见过的那个女孩。

“嗨。”她说。

“嗨。”亚当应答道。

女孩斜靠在门上打量着他,慢慢露出动情的笑容。她看上去大概十九岁,但实际年龄可能要小一些。她的漂亮在于那种柔弱和无人爱怜的样子,她的身材,经黑色V字领毛衣和紧身裙充分衬托,曲线煞是可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说。

“你一定是弗吉尼亚。”

女孩坐在亚当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叉。“你身上带烟了吗?”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戒了。”

“怕得癌症?”

“不,我只是买不起。”

“老妈跟你说我什么了?”

“没讲太多。”

“她认为我又疯又不听管教吧。你叫什么?”

“亚当。”

“你认为我的乳房好看吗,亚当?”

“好看。”他如实回答。

“你要是喜欢可以摸摸它们。”她拍拍沙发勾引他。

亚当倒抽一口凉气:“我明白你母亲的意思了。”

弗吉尼亚咯咯笑起来。“她把你锁起来干吗?她就爱把人锁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你那么好心地放了我……”他站起来看看手表。

“喔,别走!”

“我恐怕非得走了。”

弗吉尼亚一阵风似地跑到门口,从里面把门锁上,让钥匙从自己毛衣衣领里面滑下去。接着她又回到刚才在沙发上的位置,蜷起双腿。亚当再次坐下。

“你为什么那么做?”

“你不能猜一猜吗?”

“我宁可不猜。”

弗吉尼亚伸直蜷曲的双腿,懒洋洋地在沙发上舒展着身体。“我打定主意要勾引你,所以你还是乖乖就范吧。”

“请把门打开,”他请求,“你母亲随时可能回来。”

弗吉尼亚热辣辣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反对的唯一理由吗?”

“当然不是。首先,我有妻子和三个孩子。”

“好啊,”弗吉尼亚说,“我喜欢男人中的过来人。”

亚当站起来又试了试窗框。“那是打不开的,”弗吉尼亚说,“你为什么来这里?”

“问得好,”亚当说,“原先是因为我对你舅公的作品感兴趣。”

弗吉尼亚皱起眉头。“舅公?”

“你母亲的埃格伯特舅舅。”

“噢,埃格伯特·梅利玛许!老妈的情人。她告诉你说,他是她的舅舅?”

“你母亲的什么人?”

“老妈的情人。他在她二十岁的时候诱奸了她。所以她才一直对我那么严厉。”

亚当笑出声来。

“不,我可以在胸口画十字发誓,是真的。”

“那么我猜你是私生女了。多么浪漫啊!”

“当然不是,傻瓜。他在我出生前好几年已经死了。”

亚当站在斜躺着的女孩跟前,俯身盯着她的眼睛。那就像两汪黑咖啡,颜色深沉却透明,而且波纹不起。“你是个好演员,”他最后说,“要不是我半个钟头以来一直在读他的一本书,我也许会上当。”

“那你在读哪一本?”

他用脚趾碰了碰放在地板上的手稿。“就是这个。《世俗布道辞与私人祷告文》。”

“噢,那堆垃圾。”

“你读过吗?”

“她曾试图强迫我读。我可以给你看他写的真正有趣的东西。”

“什么?”

“真正有趣的东西。”她咯咯笑起来,屁股在沙发软垫里扭来扭去。

他转过脸走开了。“反正我对梅利玛许已兴趣全无。”他走到门口试了试门锁。锁得死死的。

“你妻子经常有性高潮吗?”弗吉尼亚问。

“这不关你的事。”

“你脸红了。你难道不相信性爱可以坦率讨论吗?”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他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不常做爱。”

“那可太糟糕了!你不再爱她了?”

“机缘使我们信天主教,仅此而已。”

“你是说你相信所有那些关于节育的鬼话?”

“我不一定就相信,但我是那么做的。听着,你到底要放我出去,还是不放?”

“只要你能拿到钥匙。”

他阴沉着脸,大步走到房间那一边的长沙发旁,然后用尽可能生硬和冷静的动作,把手伸到弗吉尼亚的毛衣里面。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倒是亚当发现她没戴胸罩后,吓得立即缩了回去。他缩回没拿到钥匙的手,感到这手一会儿火烫,一会儿冰凉。“你把钥匙挪走了。”他指责她。

“你的手软软的,好舒服,亚当。”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