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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地方与被害者有必然联系,那就说明伊东忠介要拜访的人就住在这附近,或是犯人与这一带有所联系。还是说只是犯人比较熟悉这一带?可能性有很多。

犯案时间在晚上,而不是白天。

添田彰一站在现场,想象着这一带夜晚的风景。一定是个冷清黑暗的地方。如果没有原因,伊东忠介是不会老老实实跟犯人来这种地方的。他不太可能是被犯人硬拽来的。这就说明,无论是犯人还是伊东忠介,都有步行前来此地的目的。

还有一种可能是,伊东忠介并不是在这儿遇害的,而是有人开车将他的尸体搬来了现场。轿车可以开到大马路,但无论什么车,都无法开进狭窄的田间小路。如果真是死后搬运尸体,那就只能把车开到大马路,再用人力搬到现场。

添田彰一陷入了沉思。后一种情况反而更为自然。正是因为这一带夜里十分僻静,犯人才会选择在此处弃尸。

添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位农夫走过,回头望了添田一眼。添田沿着田间小路走回大马路,坐上了等候已久的车。

“去哪儿啊?”司机问道。

“品川。”

汽车与巴士擦身而过。

也许伊东忠介就是沿着这条路来的。添田自然而然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风景。

品川站前的筒井屋是一家便宜的小旅馆。虽说是站前,但旅馆位于大道后方一条不起眼的小弄堂里。

四十七八岁的店老板身材消瘦,穿着看起来很廉价的外套从屋里走了出来。

“哎呀,请进。”添田表明来意之后,店主殷勤地说道。

虽然是家小旅店,不过它与近来的其他旅店一样,一进门的左手边就是一间用来招待客人的会客室。添田跟着店主走了进去。一位两颊发红的肥嘟嘟的女服务生给他泡了杯苦茶。

“警察也来打听了很多有关那位死去的客人的事情。”店主筒井源三郎苦笑着说道。他长着一对浓眉,颊骨很高。

“伊东先生在这儿住了几天啊?”

记者这一身份在这种时候就显得非常方便了,即使与被害者没有任何关系,也能自由提问。

“两天吧。”

店主一对浓眉下的两只大眼睛转动着。

“住店的时候他有什么不对劲吗?”添田尽可能礼貌地问道。

“他说他是来东京拜访熟人的,一整天都在外头。他老家好像是大和的郡山,为了见人特意跑来的。”

这一回答也出现在了报道中。

“您知不知道他是来拜访谁的?”

“不,这就没听说了。毕竟他总是很晚回来。第一晚大概是十点多回来的。当时看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那您知道他大概去了哪个地区吗?”

“嗯……他好像说去了青山。”

“青山?”

添田赶紧把这条线索记在笔记本上。

“可青山一个地方用得着去一天吗?他一早出门,很晚才回来,在外面跑了很长时间啊。”

“是啊,他的事儿好像办得不太顺利,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他还说第二天也去找人,要是不早点出门,对方就上班去了,不在家。”

“这样啊。”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也就是说伊东忠介要拜访的其中一个人很有可能是个上班族。

“那您有没有听说他要拜访的人住在哪儿?”

“没有哎……不过他倒是问过女服务生坐哪条线去田园调布最近,但我不确定那人就住在田园调布。”

田园调布……青山与田园调布。

住在青山与田园调布的人究竟是谁?那个上班族又是谁?

添田彰一向报社请了两天假。

从东京发车,前往大阪的急行列车“彗星号”于二十二点发车。添田在上车之前,又去世田谷的杀人现场看了看。那时是夜里七点左右。

他故意选择晚上前去,就是为了看一看白天与晚上有何不同。因为杀人事件发生在夜晚,所以才想看看夜晚的现场是什么样子。

他让车在大马路等他,自己则沿着田间小路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夜晚与白天截然不同。杂树林竟成一片漆黑,盘踞在原野之上。周围尽是农田,只能在农田尽头依稀见到人家的灯火。

附近的农家的黑影中,透着几丝从门缝里露出的微弱灯光。放在白天,还觉得现场与人家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可一到晚上就不同了。远处的公共公寓的灯光,就好像漂浮在夜晚海上的汽船一样,层层叠叠。

那是一条空无人烟的小路。远处的大马路上倒是有些车,车灯会不时划破黑暗。在如此昏暗的情况下,伊东忠介凭自己的意志走过来的可能性极小。不过来这一趟之后添田感到,被害者即使大声呼救,遥远的人家怕是也难以听见。即使这里离大马路只有五百米的距离,可一到晚上,这段距离就会变得分外遥远。况且这一带的人家很早就会把挡雨窗关得死死的。

添田看了看小道深处。那里也是一片漆黑的树林,只能看见一两盏农户家中的灯。远处有公寓的灯光,但肯定无法照亮这里。伊东忠介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是绝不会主动走来这里的。

添田彰一按原计划从东京站坐上了前往大阪的急行列车。他没能买到卧铺车票,没法睡个好觉。他天生就是没法在交通工具里熟睡的人。不过列车开过热海灯塔的时候,他开始打盹了,还做了梦……

昏暗的原野。远处有些许灯光。添田与一名老人并肩行走。他们没有交谈。不,好像交谈了。只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人弓着背,但腿脚和年轻人一样快。他们在昏暗的田间小路上走着,走着……梦醒了。真是个奇怪的梦。

醒来的添田心想也许梦中身边的老人是伊东忠介,可是他并不知道伊东忠介长什么样子。只是黑暗中快步行走的老人的身影,依旧鲜明地留在脑中。

九点前,列车抵达大阪站。

添田立刻换乘了前往奈良的电车。他已经很久没来过关西了。河内平原上,割下的稻谷堆放在田地里。过了生驹隧道一看,菖蒲池附近的山林也开始泛红了。抵达西大寺站之后,他又换了趟车。

列车开到郡山附近,车窗外开始出现城池的石墙。好几个四方形的池塘在人家与人家之间映出天空的颜色。那是金鱼养殖场。每次来到这一带,他都会想起许六的诗句:“油菜花丛中,郡山有座城。”放眼望去,尽是具有地方特色的人字形屋顶与白色墙壁。

四五个女学生在道口等待。添田忽然想起了久美子。

他从站前出发,朝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马路上开着前往奈良和法隆寺的巴士。看见站牌,他突然有一种旅途漂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