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认尸(第4/7页)

町田驾驶员降落在针水岳扇泽附近,后被送进当地医院,现已平安无恙。

交通部航空局认为这次事件是由于自卫队飞机遇雷击之前,不仔细观察周围空域,随意侵入民用班机航线所引起的。县警察总部认为这是由于业务上的过失造成的死亡事故,违犯了航空法,决定逮捕应负法律责任者。现在正在医院对町田进行调查。

新闻报告员态度严肃,语调低沉。久美子如遭晴天霹雳,脸色变得苍白。

“由新潟到名古屋,日本国内空运……”久美子自言自语。她想,丈夫就预定今天由新潟去名古屋的呀,而且预约的也正是日本国内空运公司的飞机!

“如果他坐了这架飞机……”她喃喃自语,心里不禁一阵瑟缩。

她没有问雨村预定乘坐哪一次班机。只约略听他讲过,这是一条最近才开辟的新航线。由新潟到名古屋之间的地方航线不会有多次班机吧?想到这里,久美子觉得雨村搭乘这架遇难飞机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电视开始宣布搭乘该机的人名了。荧光屏上出现了用字母写的遇难者的人名。久美子仿佛在祈祷神佛保祐似地屏息凝神地盯着荧光屏上流动着的字幕。到底还是出现了“雨村征男,东京,杉并区”的字样。

“有他啊!”久美子不禁失声,头嗡的一下,险些晕倒。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漆黑。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电视报道说,由于遗体散落在北阿尔卑斯山的广大地区,搜寻工作极其困难。

尽管如此,在自卫队、警察、消防队和当地山区工作人员组成的搜索队的积极努力下,据说仍在不断地发现尸体。从高空摔到陡峭山石上的人体已经支离破碎,因此认尸工作进展缓慢。

“不管怎么说也得亲自去看看。”久美子心里说着,咬着煞白的嘴唇站了起来。可是针木岳山在哪里呢?怎么去呢?这一切她都一无所知。

她想先到日本国内空运公司办事处,那里一定有一些遇难者家属,可以同他们一起行动。心乱如麻的久美子只想到了这些。

6

长野县的大町市,是座落在北阿尔卑斯山麓的只有三万多人口的小城市。该市市内街道虽然不大,可它的管辖范围却不小,在它的行政区域里有枪岳山等北阿尔卑斯山脉的许多高山。这些山峰直通到富山县,以分水岭与富山县为界。

大町市位于松本盆地的北端,它和南面的松本市都是北阿尔卑斯山闻名的登山口。来到松本市的人多是游山玩水的一般游客,而来到大町市的人则多是想攀登高峰的登山者。松本已经变成了一般城市,可大町市却仍然保持着“山城”的纯朴特色。

不过,自从筑起黑四拦河坝,圈起黑部人工湖,在后立山群峰中间凿通五千四百公尺长的关电大町隧道以后,到大町市来游山逛景的人也日渐增多了。

散落着飞机残骸和遇难者遗体的针木岳,是由白马岳开始的后立山连峰中最南面的一座山。标高两千八百二十一公尺,在它的山腰上有一条很长的雪溪。堵住这条雪溪的就是二千五百四十一公尺高的针木岭,隧道凿通以前,往黑部溪、谷方面去定要翻越这道岭。

从白马岳径直南下的后立山连峰,从爷岳附近向西经过鸣泽岳、赤泽岳、针木岳等等山峰直接莲花岳。西边的峡谷离黑部方面的河流很近,由于断层陡陷,那峡谷十分险峻,特别是赤泽岳以西,山高谷深,状若锯齿,延续不断,无路可通。飞机残骸和尸体就散落在这广大的山间。

时当夏令,梅雨已过。山里汇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人骚客,还有自卫队和警察大队的搜索队,所以显得格外喧闹。

搜索于第二天正式开始。遇难者家属从东京乘坐航空公司准备的汽车也都陆续来到大町市。又从大町市一直坐到汽车能开进来的扇泽。身体好的人爬过大雪溪上了山。让家属上山,不仅危险而且会妨碍搜索队工作,可是考虑到家属们都希望尽早亲赴现场看看遇难实情,凡是想到山里去的人,搜索队都尽量领上了山。

久美子在父母的陪同下坐第一趟汽车来到扇泽。雨村的父母住在别的地方,将晚到一些。已经找到的尸体都装进了白色棺材,在国民宿舍大厅里安放着。一走进这里,气味熏人,不少死者家属正倚着已被认领的尸棺号啕大哭。虽然大厅内放着香料,点着线香,尸体的臭味还是很刺鼻的。

尸体没有被认出的棺材上有的用墨笔字标着“男,三十左右岁,作过阑尾炎手术”或者“女,六十岁左右,脸右侧有黑痣”等等特征。什么也没有写的棺材可能尸体残缺到连年龄、性别都已无法辨别的地步。

“遗体损坏过重,希望尽量由男人来辨认。”飞机公司的职员向赶来的家属说。

“久美子,你还是不看为好。”父亲劝阻要执意亲自过目的女儿说。

“因为遗体要和遗属见面,一般都作了临时整形处置,请……”工作人员对靠近棺材的久美子为难地说。所谓临时处置,就是把摔得稀烂变形的头盖骨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填充一些什么东西,尽量使他象个人体的模样。

“劳您驾,请打开。”

“这里也有只发现遗体一部分的。”工作人员生怕吓坏了她,不肯爽快地开棺。

“请打开吧,我不要紧的。”久美子看出了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

久美子看完了所有尸体,最后悲伤地摇了摇头。不管哪个尸体说是人体都难以置信,死得真是惨不忍睹。

久美子认雨村很有自信,觉得不论尸体受到多么严重的损坏都能认出。棺材里也有只装着手脚等躯体的一部分的。但这些都不是雨村的。为了不至于看错,久美子看完之后,父亲又看了二遍,也摇了摇头。

“你休息一会吧。”母亲抽抽噎噎地对面无血色、站了好久的女儿说。她对女儿的健康比对极可能遇难的女婿还担心。

航空公司给家属们准备了旅馆,虽然久美子昨晚一夜没合眼,又在汽车上颠簸了很长时间,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困倦。她想,丈夫一定还在山里的什么地方。久美子走到窗前,凭窗远眺,只见骄阳熠熠,碧空如洗,山峦苍翠,草木郁郁葱葱,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久美子触景生情,不由得一阵心酸。

“真残酷啊!”久美子喃喃自语,两眼饱含着泪花。她从那朗朗的晴空想到了无情地夺走了新婚丈夫的滚滚乌云。

下边是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边是充满着活力和生机的夏日晴空。久美子觉得这种鲜明的对比过于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