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第6/11页)

“我跟你说过他是个不错的家伙。你能猜出这些笨蛋中哪一个是那个DJ吗?”

雷布思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给他看,福尔摩斯从座位上站起来,坐在了雷布思的身旁。

“不能,”他说,“有一张更清晰的照片。”他翻了翻那些照片,找到了那张图片,“找到了,这个人就是麦卡勒姆。”

雷布思仔细看着眼前这张模糊的图片。图片像是一个小孩画的涂鸦,人物的面容很模糊,但明显透露出恐惧:他的双眼大大地睁着,嘴聚拢成了O形,双臂悬在空中,像是一种介于突然起飞和投降之间的姿势。

雷布思笑了,笑得眉眼都开了。

“你确定这是他?”

“有一张照片是在车站拍的,从那张可以辨认出是他。亨德利警长说他曾经向麦卡勒姆要过一次签名。”

“对此我印象深刻,我想他不会给很多人签名。他被关押在哪儿?”

“所有被捕的人都被关在邓弗姆林监狱。”

“对他来说还不错。对了,他们有没有抓到头目?”

“都逮住了,包括布莱特曼,他是头儿。”

“戴维·布莱特曼?那个好斗的家伙?”

“就是他。”

“上学时,我曾和那个混蛋踢过几次足球。他在他们队踢左后卫,我是我们队的边锋。在一次比赛中,他狠狠地铲了我一脚。”

“复仇是甜蜜的。”福尔摩斯说。

“没错,布莱恩。”雷布思又仔细看了下照片,“没错。”

“很明显,有一些吸毒者漏网了,但他们在照片上都有,相机从来不说谎,对吧,长官?”

雷布思开始翻看其余的照片。“相机真是一个强大的工具。”他说。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长官?您没事吧?”

雷布思的声音降到很低,犹如窃窃低语。“我刚才得到一个启示,布莱恩。那个叫什么来着……主显节,对不对?”

“不知道,长官。”福尔摩斯相信在他上司心里,有些情感爆发了。

“主显节,没错。我知道这个要把我们引向何方,布莱恩,我确定。在卡尔顿山时,那个混蛋说过关于照片的事情,每个人都对它感兴趣,这些是罗尼的照片。”

“什么?在他卧室的那些照片?”

“不,不是那些。”

“那是在霍顿工作室的照片?”

“确切地说也不是。我也不知道这些特殊照片是哪儿的,但我有一个好想法,‘海德’可能是个名词,布莱恩。我们走。”

“去哪儿?”福尔摩斯看着雷布思从椅子上跳起来,径直朝门走去。他开始收拾那些从雷布思手里掉落的照片。

“别管那些。”雷布思以命令的口吻说,并顺手穿上了一件外套。

“但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你刚刚已经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了。”雷布思转身对福尔摩斯说,“我们就去那儿。”

“但到底去哪儿?”

“当然去地狱了,走吧。”

天已经开始变冷了。太阳也似乎感到疲惫了,退出了与其他星体争辉的竞赛。粉红的云彩像一抹膏药,两股耀眼的光柱像炬光一样照射在皮尔缪尔的上空。光线只照在了一座建筑上,其余的建筑都隐没在了阴影中。雷布思吸了一口气,他得承认,这景色颇为壮观。

“很像伯利恒的马槽[8]。”福尔摩斯说。

“一个该死的怪异的马槽。”雷布思反驳说,“如果这是上帝的幽默方式,看来上帝也很有幽默感。”

“您刚才说过我们要去地狱。”

“但我没料到塞西尔·B.德米尔也在这儿。那里是怎么回事?”

在最后的一丝日光中,隐隐可以看见罗尼家的正前面停着一辆货车和一辆废料车。

“委员会的人?”福尔摩斯说,“可能正在清理房子。”

“以上帝之名告诉我,为什么?”

“有很多人需要找房子。”福尔摩斯答道,但雷布思根本没听他说。他停下车,朝着废料车快速走过去。车上已经装满了从房子里搬出来的废弃物,车身里传出砰砰的捶打声。在货车的后面,一个工作人员端着一只塑料杯子,正一口一口地喝水,另一只手里拎着热水瓶。

“这里谁负责?”雷布思问。

那个工作人员吹了吹杯里的水,又喝了一大口才回答雷布思:“我想是我。”他眼神慵懒,表现出十足的官派,“现在是合法的茶歇时间。”

“你别介意,这里在干什么?”

“是谁想知道。”

“刑事调查局。”

他紧紧地盯着雷布思那表情严峻的脸,立马就改变了态度,说道:“嗯,我们接到命令来清理这所房子,以腾出来给人住。”

“谁的命令?”

“我不知道,某个人的。我们只是按订单工作。”

“好吧。”雷布思转身走开了,朝前门走去。福尔摩斯向工作人员抱歉地笑了笑也跟着进去了。在起居室里,两个穿着全套工作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在粉刷墙壁。查理的五角星已经被盖住了,透过渐渐变干的涂料已经很难辨别其轮廓了。工作人员看了看雷布思,然后又转头看着墙壁。

“我们会再涂一层涂料把它盖住,”其中一个说,“这你不用担心。”

雷布思盯着工作人员看了一会儿,然后从福尔摩斯身旁经过走出了屋子。他爬上楼梯,转身进了罗尼的卧室。这里也有一个工作人员,看上去比楼下那两位要年轻得多,他正把罗尼为数不多的遗物收集装进一个黑色大塑料袋里。当雷布思走进房间时,那个人愣住了,僵僵地站着,他正把一本平装书往工装兜里塞。雷布思指了指书。

“房主还有一位近亲,孩子。把那书同其他的物品一起都放进袋子里。”

他的嗓音中带有的某种特质让那人服从了他的命令。

“还找到其他有趣的东西了吗?”雷布思问。他的双手插在兜里,慢慢地走近那个人。

“没有。”他羞愧地说。

“尤其是,”雷布思继续说,根本没在意男孩说的话,“照片,或许只有几张,或许有一整包,有吗?”

“没有,没发现照片之类的东西。”

“你确定?”

“确定。”

“好,下楼到货车上去拿一个撬棍之类的东西,我要掀地板。”

“什么?”

“你听到我的话了,孩子。照做。”

福尔摩斯一言不发,带着欣赏的目光在一旁站着。雷布思的身躯似乎变得伟岸了一些,肩膀更宽更高。福尔摩斯想不明白他使用了什么技巧:或许与他把手插进裤兜有关,胳膊肘不协调地向两侧舒展着,明显增加了一些厚重感。不管是什么技巧,很奏效。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踟蹰地走出门,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