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诡计与欲望 第二章(第4/5页)

“您是怎么知道的,将军?”

“刚过20点30分没多久,哈瑞尔太太就往坎普顿小丘广场打电话给管家马特洛克小姐。至少据我所知,是一位年轻男士接的电话,但是他把电话转交给了马特洛克小姐。威尔弗雷德·哈瑞尔是这里的一名干事。第二天凌晨3点,他在帕丁顿的圣玛丽医院过世。他得了癌症,可怜的家伙。他一直忠诚于博洛尼,哈瑞尔太太往坎普顿小丘广场打电话是因为哈瑞尔想要见他。博洛尼曾告诉她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他会确保随时都能联系得上自己。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他明明知道威尔弗雷德快要不行了,但却没有留下一个电话或者地址。这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马斯格雷夫说:“贝蒂·哈瑞尔之后给我打电话,想看看他有没有来选区办公室。我当时不在,还没从伦敦回来,但是她和我妻子通了电话。当然了,她没能帮上什么忙。都是徒劳无益的。”

达格利什没有表明他已经知道这通电话的事情了。他问道:“马特洛克小姐有没有说她会再去问问家里人,看有没有谁知道怎么联系得上保罗男爵?”

“她只是告诉哈瑞尔太太他不在家,家里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哈瑞尔也不可能问得太多。很明显,刚过10点30分他就从家里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午饭前我到他家去了一趟,本希望能找到他,但是他没有回过家。我想他们已经告诉您我当时在场的事情了。”

将军说:“在那之后我又试着找他,大约18点之前,我事先约好了第二天的会面。我想如果我们能静下来谈一谈可能会有些帮助。他那个时候也不在家,是厄休拉夫人接的电话,她说她会查一下他日记本上的日程安排,然后再打回来。”

“您确定吗,将军?”

“确定我和厄休拉夫人说过话吗?哦,是的。通常都是马特洛克小姐接电话,但有时候也会遇到厄休拉夫人。”

“您确定她说过她要查一下日记本吗?”

“也许她说的是她会看看他有没有时间然后再打电话回来。类似的话。自然而然,我认为她的意思就是要去查一下他的日记本。我说如果麻烦的话就不用了。您也知道,她因为关节炎走路很不方便。”

“她给您回电话了吗?”

“回了。大概十分钟之后打的。她说周三早上看起来没什么安排,但是她会让博洛尼第二天早上给我回电话确认一下。”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说她知道她的儿子当天晚上不会回来。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下楼去了书房,查了日记本,那就意味着博洛尼死亡当天18点的时候日记本还放在书房的抽屉里。根据巴恩斯神父的说法,18点钟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牧师住宅区。终于出现了,这很可能就是将谋杀案与坎普顿小丘广场联系在一起的关键线索。这是一场小心计划过的谋杀。杀人凶手知道从哪里拿到日记本,他带着日记本去了教堂,并把它烧掉一半,试图为自杀的理论增加真实度。这样一来就把谋杀的核心牢牢地放在了博洛尼的家里。但他难道不是一直都知道被谋杀的风险来源于自己家吗?

他回想起他在厄休拉夫人起居室拿出日记本的那一瞬间。那双如爪子般枯瘦萎缩的老人的手紧紧握住塑料袋,脆弱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这么说她已经知道了。尽管很震惊,她的头脑依然在运作。但是还会有其他哪个母亲包庇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吗?他觉得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这位母亲有可能这么做。但是事情的真相可能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邪恶。她不敢相信任何她本人所熟悉的人能够犯下这起罪行。她只能接受两个可能性。要么就是她的儿子自杀了,这更有可能,也更容易接受这是一起随机、事先并无预谋的暴力事件。如果厄休拉夫人能说服自己这样想,那么她会觉得一切与坎普顿小丘广场的关联都是无关紧要的,只会有引发丑闻的可能,更糟的是,将会把警方用于寻找真凶的精力分散开来。但是他还得讯问她这一通电话的事。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还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个目击证人或者嫌疑犯。但是他并不期待即将到来的这场问话。然而,如果18点时日记本的确还在书桌抽屉里,那至少可以洗清弗兰克·马斯格雷夫的嫌疑。他14点之前就离开了坎普顿小丘广场。但是他马上发现自己对马斯格雷夫的怀疑无关紧要。他又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可能也是一样的无关紧要。临终的威尔弗雷德·哈瑞尔躺在病床上,究竟有什么话急着要对保罗·博洛尼讲?有没有可能某人下定决心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在这之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在一楼优雅、别致的餐厅里共进午餐,窗外就是泰晤士河,河水在大雨中高涨、湍急。他们就座之后,马斯格雷夫说:“我的祖父曾经有一次就是在这张桌子前与迪斯雷利共进晚餐的。他们望出去看到的也是差不多的风景。”

这些话证实了达格利什一直以来的猜测,马斯格雷夫的家族一直都投票给保守党,并且认为任何其他的政治立场都令人难以接受。而将军则是通过思考和理智分析的过程才选择了这样的政治立场。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有填馅儿羊肩肉、烹饪得恰到好处的新鲜蔬菜、奶油醋栗馅饼。他想自己的这两位同伴肯定是心照不宣地同意不拿有关警方调查进展的问题来烦他。之前,他们问了一些目的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巧妙地保持了沉默。他更希望实现的心愿是认认真真地享用他们显然是煞费苦心做出来的美食,而不是让他们犹豫到底要不要讨论一个令人痛苦的话题,或者是担心他们可能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们有一位身着黑衣的年长侍者,脸长得像充满焦虑但又友善可亲的蛤蟆,他用颤抖的双手为大家斟满尼尔施泰因白葡萄酒,一滴都没有洒出来。餐厅几乎是空的——除了他们之外只有另外两对顾客,都坐在离得比较远的地方。达格利什猜想他们在接待他的时候肯定确保了他能够平静地享用午餐。但是这两个人都找到了向他发表自己看法的时机。喝完咖啡之后,将军记起来要打一个电话,马斯格雷夫从桌子另一侧探身向前,像是要倾吐秘密似的说:“将军无法相信这会是自杀。他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他也想象不到自己的朋友会做出这种事。要是以前我可能也会有同样的看法,我是说,对于博洛尼而言。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空气中有一股疯狂的气息。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了,特别是对于他而言。你以为你认识这个人,了解他们的行为方式。但是并不是这样的,你不可能了解。我们都是陌生人。那个女孩,那个自杀的小护士。如果她打掉的是博洛尼的孩子,那他很难背负着这样的重担继续生活。我并不是试图插手这个案子,希望您能明白,这当然是属于您的工作。但是这起案子在我看来非常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