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准男爵之死 第七章(第4/4页)

“如果这就是您希望的,也是您觉得明智的做法的话,好的。但是提到怀孕的事情也许会有帮助。他们会对她特别温柔。”

“他们会很温和的。他们可不会派个傻子来。”

他们交谈的方式就像一伙并不怎么和睦的同党,因为同一个不可言说的阴谋联合在一起。她感到一阵冰冷的厌恶感,这种感情的外在表现就是泛上一阵恶心,然后又是一阵将她席卷的乏力,将束手无策的她困在椅子里。很快,她就注意到他来到了她身边,五指温柔又坚定地按在她的手腕上。她知道自己应该憎恶他的触碰,但是现在这给了她抚慰。她靠回到椅背上,双目紧闭,在他的手指之下,她的脉搏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他说:“厄休拉夫人,您真的该找您的医生看看了。马尔科姆·汉考克是吗?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现在还没办法再去和另一个人打交道。警察来之前我得一个人待着。”她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样承认自己的虚弱,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刻对他这样的人坦承这件事。他走到门边。当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她说:“还有一件事,你对特蕾莎·诺兰有多少了解?”

他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她。“不比您知道得多,我想,可能知道得更少。她只在彭布罗克产妇疗养院工作过四个礼拜,我几乎都没正眼看过她。她照顾过您,在这座房子里生活了超过六个礼拜。她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那黛安娜·特拉弗斯呢?”

“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非常不明智地胡吃海塞,又喝了太多酒,然后掉进了泰晤士河里。您想必知道,我和芭芭拉在她溺死之前就已经离开黑天鹅餐厅了。”他沉默了一瞬,然后严肃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帕特诺斯特评论报》上面那篇荒唐的文章。厄休拉夫人,我能给您提点儿建议吗?保罗被谋杀,如果确实是被谋杀,是件很简单的事。他让别人进了教堂,一个贼、另一个流浪汉或者一个变态,就是这个人杀了他。不要把他的死复杂化,上天知道,这种老套的、意外的悲剧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就算没有这些,警方要忙的也够多的了。”

“这两件事都是毫不相干的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莎拉知道这件事了吗?”

“还没有。我今天早上试着给她的公寓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电话。她也许是出去取报纸了。你走了以后我马上再试着联系她。”

“你想让我过去看看吗?毕竟她是保罗的女儿。这对她来说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打击。她不应该从警察口中或者电视新闻里知道真相。”

“她不会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亲自过去。”

“但是由谁来给您开车呢?周三哈利维尔不是休息吗?”

“还可以乘出租车。”

她讨厌他看起来要掌控全局的样子,就像当初在牛津一样,狡猾地将自己不动声色地融入这个家庭。然而她又一次责备自己,不应该如此不公。他从来就没有缺少过这种善意。他说:“在警察对她发动攻势之前,她应该有准备的时间。”

准备什么的时间?她暗想。装出一副她确确实实非常在意的样子?她没有回复。突然,她着急着想要让他离开,她拼尽全力才没有开口命令他滚出去。她反而是伸出了手。他弯下腰,将这只手放入自己的掌心,然后抬起来贴近嘴唇。这一举动过于戏剧化,并且荒唐而不合时宜,让她感到不安,却不觉得怎么恶心。他离开之后,她发现自己低头凝望着自己戴着戒指的干瘦手指,凝望他曾短暂亲吻过的长满老年斑的指关节。这是在向一位面对人生最后悲剧时充满尊严和勇气的老妇人致以敬意吗?又或者说这是更为微妙的一个举动、一种宣誓,表示无论怎样他们毕竟是同盟,他明白她优先考虑的是什么,并也将此作为自己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