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4/5页)

“那位目击者是谁?他或者她,说玛丽娜看到了什么?”

“说您正看着楼梯,”德莫特·克拉多克说,“有人从那儿上来。上来的那批人中有一位是记者,还有格莱斯先生和他的妻子,一位本地的老住户,来自美国的阿德威克·芬恩先生,以及萝拉·布鲁斯特小姐。您是看见了这几位中的某个人而心烦意乱的吗,格雷格小姐?”

“我跟您说了,我没有心烦意乱。”她几乎是叫喊着说出这几个字的。

“可您的注意力还是游离开了,您本该接待巴德科克太太的,但她说了什么,您并没有回答。因为您的目光越过了她,在盯着另外的某样东西看。”

玛丽娜·格雷格坚持自己的看法。她说得飞快,并且相当有说服力。

“这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如果您对表演有所了解的话,那您就很容易理解了。会有那么一瞬间,当你对一个角色非常熟悉的时候——事实上,这种情况通常就发生在你对某个角色极其熟悉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在银幕下继续表演。你进入了这个角色,模仿她的微笑、举止、姿势,以及说话的语调,可你的脑子并不在上面。接着你的大脑里会突然出现一片可怕的空白,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戏演到哪儿了,你的下一句台词是什么!我们将这种情况称之为‘冷场’。呃,我想我当时就是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不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我丈夫也是这么跟您说的吧。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过得非常艰难,对于这次的电影,其实我感到十分焦虑。我想把那场招待会办成功,想对每位来宾都显示出友好、愉快和热情。但这就意味着你要机械地重复很多话,而大家跟你讲的话也都是一样的。您知道的,说他们一直以来是多么地想见到你,说他们在旧金山的某家剧院外看到你了,或者,旅行时跟你坐同一架飞机。都是一些很傻帽的事情,但我不得不对他们表示友好,还要回应他们。嗯,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这么做完全是无意识的。你压根不需要去想接下来要说什么,因为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突然之间,我想是一阵倦意袭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接着我发现巴德科克太太在跟我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而我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还热切地望着我,我却没能给出任何合理的回答。那只是疲倦罢了。”

“只是疲倦罢了。”德莫特·克拉多克慢慢说道,“您坚持认为是这样吗,格雷格小姐?”

“是的,我坚持这么认为。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相信我。”

德莫特·克拉多克转向贾森·拉德。“拉德先生,”他说,“我想您比您妻子更能理解我的意思。我很担忧——非常担忧——您妻子的安全。有人想要她的命,还写了恐吓信。这意味着招待会那天那个人就在现场,可能现在还在,不是吗?那个人同这幢房子,以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关系十分密切。那个人,不管是谁,可能有轻微的精神失常。这不单是恐吓的问题。俗话说,被恐吓的人没那么容易死,女人也一样。但无论是谁,他都不会仅止于恐吓。他蓄意毒死格雷格小姐,难道您看不出他必然会再度下手吗?想要保证安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你们目前知道的线索都告诉我。我不是说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想你们一定有个猜测,或是一个模糊的想法。难道您不打算告诉我真相?还是您自己不知道真相?这也完全有可能。或者您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告诉我?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您妻子人身安全的考虑。”

贾森·拉德缓缓扭过头去。“你也听到克拉多克探长刚才说的了,玛丽娜,”他说,“照他所说,你可能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在这种事上犯傻了。要是你对哪个人有丝毫的怀疑,就赶快告诉我们吧。”

“但是我没有。”她扬声哀号道,“你们必须相信我。”

“那天您在害怕什么人?”德莫特问。

“我没在怕谁。”

“听着,格雷格小姐,在楼梯上或者说正在上楼的这几个人中,有两位朋友的到来应该让您很惊讶,您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们了,而且您没想到会在那天见到他们——阿德威克·芬恩先生及布鲁斯特小姐。当您突然看到他们走上楼梯时,有没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呢?您不知道他们会来,对吗?”

“是的,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英国。”贾森·拉德说。

“当时我感到很高兴,”玛丽娜说,“高兴极了。”

“见到布鲁斯特小姐很高兴?”

“呃……”她快速又略带怀疑地瞥了探长一眼。

克拉多克说:“我想,萝拉·布鲁斯特曾是您第三任丈夫罗伯特·特拉斯科特的前妻。”

“是的,确实如此。”

“他为了跟您结婚,就和她离了婚。”

“哦,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玛丽娜·格雷格不耐烦地说,“您不要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当时的确发生了一些争吵,但最终并没有发展成憎恨。”

“她威胁过您吗?”

“嗯,从某种意义上说,有过。可是,哦,天哪,我真希望自己能解释清楚。没人会把那种恐吓当真。那是在一个派对上,她喝了很多酒。如果当时她有一把手枪的话,我想一定会对着我胡乱射击,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手枪。可这一切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些事、那些情绪,是不会持续到现在的!不会,真的不会。这是真的,对吗,贾森?”

“我认为的确是这样的。”贾森·拉德说,“而且我可以向您保证,克拉多克先生,萝拉·布鲁斯特那天在宴会上完全没有机会往我妻子的酒杯里下毒,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站在她身边很近的地方。萝拉和我们保持了很久的友好关系,这次突然来到英国,造访我们的新家,就为了给玛丽娜下毒——这想法未免太荒唐了吧?”

“感谢您提出的观点。”克拉多克说。

“这不只是观点,这是事实。她压根就没靠近过玛丽娜的酒杯。”

“那么另一位拜访者——阿德威克·芬恩呢?”

克拉多克觉得,贾森·拉德在开口之前稍稍停顿了一下。

“他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他说,“尽管我们偶尔会联系,但也多年没见了。他是美国影视界的一位重量级人物。”

“他也是您的老朋友吗?”德莫特·克拉多克问玛丽娜。

她回答时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是的,哦,是的。他,他一直都是我相当好的朋友,但最近几年我没见过他。”接着她语速突然变快,继续说道,“如果您认为我是抬头看到了阿德威克而感到害怕,那简直是无稽之谈,绝对的无稽之谈。我为什么要害怕他?我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害怕他?我们过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突然看到他时,只是感到非常、非常地高兴。那是带着喜悦的惊讶,我之前就跟您说了,是的……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