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5页)

“传闻说他确实很专一,”克拉多克说,“但没人了解实际情况。”

“要是他想摆脱她,那么离婚不是更容易些吗?”

“也更合理。”德莫特说,“但也许里面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内幕。”

这时电话铃响了,科尼什拿起了听筒。

“什么?是吗?请接进来。是的,他在这儿。”他听了一会儿后将手捂住话筒,朝德莫特看了看,“玛丽娜·格雷格小姐,”他说,“说她现在感觉好多了,已经准备好接受问讯了。”

“那我得赶快过去,”德莫特·德拉多克说,“免得她改变主意。”

2

在戈辛顿庄园,埃拉·杰林斯基接待了德莫特·克拉多克。她像往常一样麻利又能干。

“格雷格小姐正在等您,克拉多克先生。”她说。

德莫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打从一开始,他就发现埃拉·杰林斯基的性格颇为奇妙。他曾对自己说:“如果我见过所谓的扑克脸的话,那么肯定是这一张。”她非常愿意回答他提出的所有问题,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的迹象。但就这件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感受的,甚至还知道点什么,他却一无所知。在她聪明高效的盔甲下,似乎一点漏洞都找不到。也许她实际知道的要比说出来的多;她也许知道很多事情。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没有证据去证实这种肯定——她爱着贾森·拉德。这就是他之前就说过的,秘书的职业病。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这一事实至少暗藏着某种动机。并且他很肯定——十分肯定——她一直在隐瞒什么事。有可能是爱,有可能是恨。或许,相当简单,是一种负罪感。她也许在那天下午抓住了机会,她也许早就深思熟虑地计划好要做的事情。他能看到,只要事情进展顺利,她就能轻松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她那敏捷又从容的动作,从这儿走到那儿,招呼着客人,帮一个个人递酒并拿走空酒杯。可她的眼睛却时刻注视着玛丽娜放在桌上的那个杯子。接着,也许就在玛丽娜迎接美国来的客人时,他们惊喜和快乐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完全有机会悄悄将那剂致命的药物投进那个酒杯。这需要胆识、勇气和机敏,这些她都具备。不管她做了什么,在做的时候她都不会显露出一丝愧疚。这本来就是一桩简单、聪明的犯罪,一个几乎不可能失败的犯罪。但是一个偶然让整件事泡了汤。在那个相当拥挤的空间里,有人轻轻推了一下希瑟·巴德科克的胳膊,她的酒洒了。而玛丽娜展现出与生俱来的热情与大方,主动将自己还未动过的酒杯递给了她。于是一位计划之外的女士死掉了。

这些纯粹是理论上的推断,很可能是一派胡言,德莫特暗暗对自己说。于此同时,他礼貌地和埃拉·杰林斯基交谈了起来。

“有件事我想问问您,杰林斯基小姐。就我所知,那天的餐饮服务是巴辛市场的一家公司负责的,对吗?”

“是的。”

“为什么会选那家公司?”

“这我真的不知道,”埃拉说,“那不是我的工作职责。我只知道拉德先生认为,相较于请一家伦敦的公司,不如雇佣本地的公司比较好。在我们看来,这只是很小的一桩事情。”

“确实。”他看着她,此刻她正微微皱起眉头,眼睛朝下看着。她的额头十分饱满,下巴显示出她是个很坚毅的女性,可以说,她的轮廓相当性感,嘴唇的线条很硬朗,是一张充满欲望的嘴。至于眼睛?他惊讶地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他不禁猜测,难道她刚哭过吗?看上去像是,但他敢发誓她不是那种会哭的年轻姑娘。她抬起头看着他,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掏出手帕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

“您感冒了?”德莫特问。

“不是感冒,是花粉热。事实上这是一种过敏症,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犯。”

这时传来一阵轻轻的铃声。房间里有两部电话,一部在桌上,另一部则在角落的边桌上。响的是边桌上的那部。埃拉·杰林斯基走过去拿起听筒。

“是的,”她说,“他在这儿,我立刻带他上来。”她将听筒放下,说:“玛丽娜已经准备好见您了。”

3

玛丽娜·格雷格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接待了克拉多克,很显然,这间是从她卧室里辟出来的私人会客室。听了别人对她虚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的描述后,德莫特·克拉多克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位不安的病人。然而,尽管玛丽娜倚靠在沙发上,她的声音却充满活力,眼神清澈明亮。她几乎没有化妆,尽管如此,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克拉多克被这种柔和的光彩与美丽深深震住了。她脸颊和下颌的线条极为精致,头发蓬松,自然地垂下来,勾勒出整张脸的轮廓。那对长长的眼睛蓝得像海水一般,眉毛是文过的,但看起来非常自然,还有那热情甜美的微笑,这一切都带着一丝魔力。

她说:“克拉多克总探长?之前我的表现太丢脸了,我真心向您致歉。这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后,我的精神就崩溃了。我本该很快振作起来的,但没有。我为自己感到羞耻。”她又笑了起来,一个懊悔、甜蜜的微笑挂在嘴角边。她伸出一只手,他和她握了手。

“您会感到心烦意乱,”他说,“这也很正常。”

“嗯,每个人都很心烦意乱,”玛丽娜说,“我没理由让自己比其他人更糟糕。”

“您没有吗?”

她看了他一会儿,接着点点头。“确实,”她说,“您确实很有洞察力。是的,是这样的。”她眼睛朝下看着,细长的食指轻轻抚摸着沙发的把手。这个动作他在她之前出演的一部电影中见到过。动作本身毫无意义,却又意味深长,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我是个胆小鬼,”她说,依然垂着眼睑,“有人想杀我,但我不想死。”

“为什么您会觉得有人想杀您?”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那是我的酒杯——我的酒,被动了手脚。最后被那个可怜的傻女人喝下去了,那纯粹是个错误。这才是整件事最可怕、最悲惨的地方。而且——”

“而且什么,格雷格小姐?”

她好像有点不确定是否要说下去。

“您还有别的理由证明自己也许才是预计的受害者吗?”

她点了点头。

“是什么理由呢,格雷格小姐?”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贾森说我必须把一切都告诉您。”

“这么说,您已经向他吐露了?”

“是的……一开始我并不想说的,但吉尔克里斯特说我必须这么做。接着我发现金克斯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早就看明白了一切,但——实在是太可笑了,”她的嘴角又扬起惆怅的微笑,“他不想让我知道,他怕我会感到惊恐,真的!”她突然精神一振,坐了起来,“亲爱的金克斯!他以为我是个十足的傻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