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木乃伊的谈话(第3/4页)

“可我们还是不明白,”庞诺勒医生说,“你怎么可能死后埋在埃及五千年,现在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我真像你们所说的,死了吗?”伯爵答道,“现在我很可能还是死人;因为我看你们的电流疗法还不完善,不能解决在我们那个古老年代极为普通的问题。事实上,当时我只是癫痫病突发,晕厥过去,我最要好的朋友们以为我十有八九死了;于是他们马上给我涂上了防腐香料——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涂抹香料这一方法吧?”

“嗯,不太清楚。”

“嗨,我发现——你们太无知了!我刚才没讲清楚,看来有必要解释一下,确切地说,在埃及无论何种动物都按此办法进行防腐处理。我这里用“动物”这个词,从广义上讲,它指的是肉体,更多的是指有道德和生命的人类。我复述一遍,涂抹香料的主要原理就是以此立即抑制并永远中止动物的所有的功能。简单地说,涂抹香料对人是什么模样,就会永远保持这种模样。现在,我身上流淌着金龟之血,我真幸运,涂抹香料时我还活着,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我一样。”

“金龟之血!”庞诺勒医生惊叹道。

“是的,金龟是一个非常著名而罕见的父系家族的标志或‘族徽’。‘金龟之血’只是个比喻,指的是用金龟作为族徽的那个家族的后裔。”

“可这与你还活着有什么关系?”

“按埃及人的惯例,涂抹香料前必须先将死者的肠子和脑髓取出,但只有金龟族不这样。如果我不是金龟人,我就会没有肠子和脑髓;没有这些,我就活不了。”

“我感觉到,”白金汉先生说,“我们到手的木乃伊可能都是金龟人。”

“毫无疑问。”

“我想,”格利登先生很温和地说,“金龟是埃及的一种神。”

“埃及的一种什么?”木乃伊惊叫一声,站了起来。

“格利登先生,你这样讲话,我真为你害躁。”伯爵说着坐回椅子,“地球上没有哪个民族曾经承认有一个以上的神。与我们生活在一个时代的金龟族、鹮族等等(与其他种族一样),都只信奉一个令人敬仰的创世主,通过图腾和巫师进行一系列祭祀活动。”

他停了下来,后来,谈话又由庞诺勒医生重新引起。

“你所说的不是不可能,”他说,“在尼罗河附近的陵墓中,可能还有金龟族的其他木乃伊活着。”

“毋庸置疑,”伯爵答道,“所有活着而被意外地涂抹香料的金龟人肯定都活着。甚至有些故意被涂抹香料的人,也可能被涂抹人忽略,现在还在墓中。”

“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我说,“‘故意被涂抹香料的人’是什么意思?”

“非常乐意,”他说。“在我们那个时代,人的寿命一般约有八百年。如果不发生非常意外的事故,很少有人在六百岁以前死亡;但也很少有人活过一千岁;八百年是自然寿命。涂香料原理被发明后,我刚才已给你们描述过,我们的哲学家们突发奇想,提出分期度过这八百年的设想,在这段时间,科学的进步可以满足人们的好奇心。从历史的角度上,这种事件也理所应当,譬如,一位年届五百岁的历史学家想写一本宏篇巨著,于是便将自己小心地裹上涂料;然后给当时涂料的人留下指示,要他过一段时间,五百或是六百年以后再让他重生。届时,他就会惊奇地发现他的巨著变成了杂乱无章的古书标本——也就是说,变成了一种相悖的猜想、难解之谜,整群恼怒的评论像争吵的口舌战场。人们会发现这些以注解形式出现的猜想等等,完全包裹、扭曲并淹没了原文,作者必须拿一盏灯方能找到自己的书。待找到时,又会发现自己完全是白费功夫。历史学家便会义不容辞地立即着手重写,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来纠正对有关他早年生活时代的传统习惯的描写。现在重写和纠正工作由好些德高望重的人来完成,为防止我们的历史退化成无稽之谈的寓言。”

“对不起,”这时,庞诺勒医生将手轻轻地放在埃及人手臂上说,“对不起,先生,我可以打断你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先生。”伯爵答道,停止了讲话。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医生说,“你提到过历史学家亲自校正对他所在时代的传统习俗的描写。请问先生,魔法占卜的比例平均有多大?”

“魔法,这个词用得恰当。先生,魔法普遍都精确地施在幼鲑上,事实都记录在不能重写的历史上;——也就是说,两者丝毫不是孤立的。就我所知,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完全彻底地错。”

“既然,”医生接着说:“你涂抹香料显然已过了至少五千年,那么我可以想当然地认为你们的历史,如果不是传说,也只始于大约十个世纪以前。对于你们的历史我们最感兴趣。”

“先生!”阿拉米斯塔肯伯爵说。

医生复述了他的话,并加了不少注释后,这个埃及人才听明白。埃及人最后犹豫不决地说:

“我认为你提出的问题独具匠心。在我那个时代,我从没有听谁说过宇宙(或像你们所称的世界)还有一个开端这个奇异的幻想。我记得有一次,只有一次,听一个富于思考的人曾间接地提示过有关人类起源的问题;据这人说,你们常用的亚当(或红地球)这个词,当时也在用。但这个词在广义上用指从过于肥沃的土壤中自然萌发的人类(就像低级动物的萌发一样)——我说,自然萌发有五大群人,同时从地球上五个区分明确而均等的地区生长。”

在场的所有人都耸耸肩,其中一两个人意味深长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西尔克先生先是瞥了一眼阿拉米斯塔肯的枕骨部,接着瞥了一眼他的头前部,然后说道:

“你们那个时代的人寿命长,偶尔还要像你所说的那样分期度过。那你们一定强烈地倾向于知识的总发展和密集型,但埃及人在微观科学上与现代人,尤其是与美国佬相比较,处于明显劣势,因此,我认为,这些完全是由于埃及人头盖骨强度大的缘故。”

“我再次承认,”伯爵语气平和地回答道,“我不太明白你的话,请告诉我微观科学指什么?”

我们几个人七嘴八舌,详详细细地解释假定的脑相学和神奇的动物磁力等。

听我们讲完以后,伯爵继续讲述了一些轶事,证实说胆囊和骨刺的原型在埃及早已兴盛,只不过后来逐渐衰败,几乎被人忘却,催眠术与底比斯的热带草原奇迹相比,简直让人瞧不起。底比斯的热带草原创造了虱子和许多其他类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