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Chapter 2 失常的黑夜行者(第2/7页)

他头也没抬:“找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说,“但它肯定在这附近。”

他拿出一把镊子,夹起一片草,死死地盯着看了一通,然后放进一只塑料袋。他说:“怎么回事儿,谁会放个陶瓷牛头呢?”

“因为如果放巧克力就化了。”我说。

他依旧头也不抬地点点头:“你妹妹觉得这事儿跟萨泰里阿教有关。”

“是吗?”我说。我可没想到这个,这让我有点儿生气。毕竟这里是迈阿密,不管什么时候赶上宗教仪式而且和动物的头有关,萨泰里阿教都应该是我们第一个想到的。它是非洲和古巴的一种宗教,融合了约鲁巴万物有灵的信仰和天主教教义,在迈阿密盛极一时。动物祭祀和象征主义对它的信徒来说司空见惯,这应该能用来解释那两个牛头。尽管只有一小部分人真的信奉萨泰里阿教,但本地很多家庭都会有从香火店买回来的一两根小圣烛或几串玛瑙项链。大家对这种事情的态度通常是,即便不信,也不妨多少表示一点儿尊重。

当我得知是德博拉负责这个案子后松了一口气,因为那意味着调查工作不会犯出格的愚蠢错误。我也希望这个案子能让她的时间使用得更有效一些。她最近不分昼夜地守着她那受伤的男朋友——凯尔·丘特斯基。凯尔在他最近一次和疯子手术师的遭遇战中丢了一只胳膊,那人专门将人变成去皮土豆。就是他将多克斯警官许多不那么必要的部分巧妙地一一削去。他没来得及把凯尔的手术做完。德博拉把整件事儿变成了自己的神圣使命,她把很棒的外科医生一枪崩了之后,就全身心地看护丘特斯基,投入到把他整旧如新、重振雄风的事业中。

我敢肯定她已经在道德上占有了绝对高度,不管拿她和谁比较。但问题是,她放大假对她的小组没一点儿好处。尤其不好的是,可怜而孤单的德克斯特深深地觉得被自己唯一在世的亲人给忽略了。

所以,听到德博拉被派来做这个案子,大家都很开心。她正在小路尽头和她的上司马修斯局长说话,肯定是在向他提供弹药,以便待会儿对付媒体。媒体刚刚拒绝了以他认为漂亮的角度给他拍照。

这时候,采访车已经排起了队,大批记者开始在周边地区摄像。一两个本地名记站在那儿,抓着话筒,用悲哀的语调讲述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残忍地终结了。和往常一样,我很感激自己生活在一个自由社会,在这里媒体有着神圣的权利,可以在晚间新闻里播放死者的镜头。

马修斯局长仔细抚摩了一把他已经很完美的发型,拍拍德博拉的肩膀,上前去跟媒体谈话。我走到妹妹身边。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马修斯的背影。他正在和里克·桑格说话,那家伙是个报道犯罪新闻的名嘴。他的原则是“流血事件就是头条新闻”。“哎,老妹,”我说,“欢迎回到真实世界。”

她摇摇头。“嘿,万岁。”她说。

“凯尔怎么样?”我问她,我一直以来的训练告诉我这是恰当的问候。

“身体吗?”她说,“他还好,但他老是觉得自己成废物了。那些华盛顿的浑蛋不让他回去工作。”

我没法儿判断丘特斯基重返工作岗位的能力,因为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只模糊知道那跟某个政府部门有关,保密性很高。除此之外我就一无所知了。“噢,”我搜肠刮肚地想合适的客套话,“我想过一阵儿就好了。”

“啊,”她说,“我知道。”她回头看看那两具烧焦的尸体,“不管怎么说,这是让我换换脑子的好办法。”

“已经有传言说你觉得跟萨泰里阿教有关。”我说。她飞快地转过头看着我。

“你觉得不是?”她试探地问。

“噢,不是,可能你是对的。”我说。

“但是?”她又尖锐地问道。

“没什么但是。”我说。

“妈的,德克斯特,”她说,“你是怎么看的?”

在这个案子上,我什么也没法儿告诉德博拉。我其实巴望着她能分我一星半点儿信息,因为那或许能解释黑夜行者罕见的非典型性逃避。对于两具烧焦的祭物,不管我说什么,德博拉都不会信我,她觉得我有事儿瞒着她。

“好啦,德克斯特,”她说,“说吧,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亲爱的老妹,我根本没找着北。”我说。

“胡扯,”她说,“你有话不说。”

“我从来没有瞒过你,”我说,“我会对自己唯一的妹妹撒谎吗?”

她瞪着我:“你觉得不是萨泰里阿教?”

“我不知道,”我说,尽量显得有诚意,“这个思路很好,不过……”

“我就知道,”她啪地打一个响指,“不过什么?”

“噢。”我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你听说过萨泰里阿教用陶瓷吗?而且牛……他们不是用山羊的吗?”

她死盯了我一分钟,然后摇头:“没了?你就是想说这个?”

“德博拉,我跟你说了我什么结论也没有。这只是一个想法,刚想出来的。”

“得了,”她说,“如果你跟我说真话……”

“我当然说了真话。”我抗议道。

“那你就是说傻话呢,比我的傻话还傻。”她说着又转过头去看马修斯局长,他正严肃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翘着那雄性十足的下巴。

一小群人聚拢在警察拉起的黄色胶带外,足以让观察者站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

他带着冷静的饥饿感注视着,不动声色。戴着一个临时面具,下面藏着狰狞面孔。可是不知怎么,他周围的人似乎能意识到什么,不时紧张地朝他这边望望,好像感觉到附近有老虎出没。

观察者欣赏着他们的不安,欣赏着他们对他做的事情怀着愚蠢的恐惧。这就是权力带来的趣味,也是他喜欢观察的原因之一。

但他此刻的观察目的明确。他仔细地审视着,看着人们像蚂蚁似的四处摸索,感觉到力量在自己体内聚集。“行尸走肉,”他想道,“连羊都不如。而我们就是那牧人。”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那副可怜虫模样,又感到一阵捕猎的冲动。他慢慢转过头,向黄色胶带里面望去——

他就在那儿,穿着鲜艳的夏威夷衬衫。他的确和警察是一伙儿的。

观察者小心地朝那人伸出触须,当触碰到那人时,他看到对方突然停住脚,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无声地问着问题。没错,对方感觉到了那微妙的触碰,这人是有特殊力量的,肯定是。

但这人想要干吗?

他看着对方挺直身体,四下看看,然后显然将这事儿弃之脑后,往警察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