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四十分(第2/4页)

“好啊,我要点儿东西,阿特。”

“什么?”

“告诉我你自己的事。”

言不由衷。

波特抬头看到安吉皱着眉头,她摇着头:要小心。

“什么?”

“你问我要什么,我要你告诉我你自己的事。”

你要让劫持者对谈判官好奇,但是这通常需要几个小时——即使用不上几天的时间——来建立重要的联系。在仅仅几个小时内,这是汉迪第二次表示对波特的兴趣,而这位特工还从没遇到一个劫持者这么直接地提问。波特知道自己如履薄冰。他能够改善他们之间这种关系,或者不能按汉迪希望的方式作出反应,从而破坏这种关系。

预先警告……

“你想知道什么?”

“任何事情,你想告诉我的。”

“哦,没什么高兴的事。我只是个公务员。”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继续说,阿特,跟我谈谈。”

于是,好像开关被打开了,亚瑟·波特发现自己很想说出生活中过去的细节,他的孤独,他的悲哀……他要汉迪了解他。“唉,我是个鳏夫。我妻子十三年前死了,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想起勒波告诉过他汉迪和前妻之间可能有仇恨;他转向情报官,他已经提交了汉迪的部分材料。罪犯二十岁时已经有两年婚龄,他妻子起诉离婚,理由是他像疯子一样残忍,而且因为不停地打她而被拘留。此后他放纵自己,从暴力抢劫中获得满足。波特希望自己没有提到结婚的事,但当汉迪问他妻子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听上去真诚而好奇。

“她得了癌症,发现后两个月就死了。”

“我……我从不结婚,阿特。没有哪个女人能拴住我。我是个随心所欲的幽灵,我听从我的感情和性欲。你没再婚吗?”

“没有,一直没有。”

“你想女人的时候做什么?”

“我的工作让我相当忙,洛。”

“你喜欢你的工作,是吗?你做这份工作多长时间了?”

“我整个成年生活都和联邦调查局连在一起。”

“你整个成年生活?”棒槌 学堂·出 品

上帝,一个开心的波特在遥远的地方思索着,他与我产生共鸣。巧合?或者他在扮演我,正如我扮演他一样?

“这是我做过的唯一的工作,每天干长达十八个小时。”

“你怎么干起可恶的谈判这一行的?”

“只是误入歧途。想当一名特工,喜欢那种刺激。我是个相当出色的侦探,但是我有点儿懒散,我能看到任何事情的两个方面。”

“哦,是这样,”汉迪真诚地说,“那会阻止你走向极端。你不知道鲨鱼游得快吗?”

“那都是真事,洛。”

“你一定遇到了一些真正该死的疯子。”

“哦,当然不包括现在的伙伴。”

电话那端没有笑声,只有沉默。波特感到自己的故作轻松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他担心汉迪已经听出自己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并且受到了伤害,他迫切地想向对方道歉。

但汉迪只是说:“给我讲个打仗的故事,阿特。”

安吉又一次皱眉,波特没有理会她。“啊,大约十五年前,我在华盛顿西德大使馆参加了一次障碍战。谈判了将近十八个小时。”他笑了,“我派人来来回回地从图书馆借来关于政治哲学方面的书籍。黑格尔,康德,尼采……最后我不得不派人去取来了《克利夫笔记》【注】。我在一辆没有标记的车后安营扎寨,通过投掷电话跟一个疯子交谈,他觉得自己是希特勒,给我听最新版的《我的奋斗》,在整个过程中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注】:《克利夫笔记》(Cliff Notes),是把许多美国指定阅读书籍的摘要、重点、出题方向等编辑成小册子,方便临时抱佛脚用。

事实上,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声称自己是希特勒,但是波特感到有一种夸张的冲动,他要让汉迪产生兴趣。

“听上去像是一场他妈的喜剧。”

“他很有趣,他的AK-47还是相当清醒的,我不得不说。”

“你是心理医生?”

“不是,只是一个爱说话的家伙。”

“你一定有一个相当好的本我。”

“本我?”

“当然。你必须听像我这样的人说:‘你这个卑鄙下流的东西,有机会我会杀了你。’然后依然问他是否喜欢健怡可乐或者吃汉堡时来一杯冰茶。”

“你喝茶时要加点儿柠檬吗,洛?”

“哈,你总是这么做吗?”

“是啊,我也是这样教别人的。先是在阿拉巴马州福特·麦克莱兰军事警察学校,然后在匡提科特殊行动局和调查小组的人质和路障训练学校任校长。”

亨利·勒波非常恼怒地看着他,这位情报官还从来没有听过他的伙伴泄露这么多的个人信息。

汉迪低沉的声音慢慢地说:“跟我说点儿什么,阿特。你曾做过坏事吗?”

“坏事?”

“真正的坏事。”

“我想我做过。”

“你是有意做的吗?”

“有意?”

“你没听清吗?”现在有些恼怒了。太多的重复会使人质劫持者产生对抗。

“哦,我想我做的事情不是那么有意的。一件坏事是我没有在我妻子身上花太多的时间。然后她死了,死得相当快,正如我对你说的,我意识到我有好多话没有对她说。”

“混账,”汉迪嘲讽地吐出一一句话,“那不算坏事。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波特听了觉得很受伤,他想大声呼喊:“我做过,我确实感到我做过坏事,相当坏。”

汉迪继续说:“我是说杀掉某人,毁掉某人的生活,留下寡妇或鳏夫,留下无依无靠的孩子,诸如此类的坏事。”

“我从没杀过人,洛,没有直接杀过。”

托比正看着他。安吉写了个纸条:你泄露得太多了,亚瑟。

他不理他们,擦了一下前额的汗,眼睛一直盯着屠宰厂的外面。“但是人们因我而死。粗心大意,失误,有时是故意的。你和我,洛,我们俩在同样的事情上犯过错。”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使自己被理解,“但是你知道——”

“不要跳过这件该死的事,阿特。告诉我如果他们打扰你,你会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

“你说的那些死人是怎么回事?”

要把握他的脉搏,波特告诉自己。他在想什么呢?

我一点儿也看不透,他了解谁呢?

“喂,阿特,继续说呀,他们是谁?你没有救出来的人质?你不该派的警察?”

“是的,就是他们。”

而且也有劫持者。尽管他没有说这些。奥斯特拉,他本能地想到她,看到她漂亮的脸庞,闷闷不乐,透着几分阴险,黑色的眉毛,丰满的嘴唇。他的奥斯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