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5页)

塞林托问:“那他想干什么?”

“这就是我们最好能弄清楚的事情。”莱姆想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说巴里博士什么都没看到?”

塞林托回答:“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但是不明嫌疑犯还是返回现场杀了他。”莱姆皱着眉,“而且一○九先生把读片机也打碎了。他是职业的,但发脾气就显得太不职业了。他的猎物逃了,他不应该为了这样的不顺就浪费时间去摔东西。”莱姆问那女孩:“你说你当时正在阅读一些旧报纸?”

“是旧杂志。”她纠正他。

“是在缩微胶片阅读机上看吗?”

“是的。”

“是那些吗?”莱姆朝一个装着缩微胶片的大塑料证物袋扬了扬头,这是萨克斯从图书馆带回来的,有两个槽——第一和第三——是空的。吉纳瓦看着那个盒子,点了点头。“是的。不见了的两卷就是我当时在读的文章。”

“你有没有拿到当时在读片机里的那一卷?”

萨克斯回答:“读片机里是空的。一定是他拿走了。”

“再把读片机摔坏,这样我们就不会注意到缩微胶片不见了。哦,这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塞林托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证据,不关心动机呢。”

“朗,你必须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一个是在法庭上用动机来证明一件案子——这是最值得推敲的部分;一个是用动机将你引向证据——这可以最终确认一项罪行。比如,一个人用枪杀了他的商业伙伴,我们又查到他的车库里藏着枪,而且购买子弹的收据上面还有他的指纹。在这种情况下,有谁会在意他杀人是因为有一只会说话的狗让他这么做的【注】,还是因为那家伙和他老婆睡了觉?证据使案子成立。

【注】:指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纽约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山姆之子”。他杀死六人,伤及多人,被捕时他告诉警察,他杀人是在听从邻居家的狗山姆的指引。

“但是如果没有子弹、枪、收据或轮胎痕迹时怎么办呢?那么,最有用的问题是:为什么被害人会被杀害?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引导我们找到能让他定罪的证据。抱歉,我说教了。”不过他的声音里并没有歉意。

“好心情都没有了,是不是?”托马斯问道。

莱姆嘟囔道:“我漏了什么东西,我不喜欢这种事。”

吉纳瓦皱起眉头。莱姆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了?”

“嗯,我在想……巴里博士说过,还有别人对我阅览的杂志有兴趣。他想要借,但是巴里博士告诉他,必须要等我先读完。”

“他说是谁了吗?”

“没有。”

莱姆想了想。“现在我们这样推测:这位图书馆员告诉这个人,你对这些杂志有兴趣。这个人想要把它偷走,而且因为你曾经或即将看到这些内容而要杀你。”当然,刑事鉴定专家不相信这种情形。但他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愿意进行大胆、甚至牵强的设想。“而且他拿走了你原来正在阅读的那卷胶片,对吗?”

女孩子点点头。

“似乎他很清楚自己要找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的一个祖先。我的老师对《根》【注】之类的东西着迷,我们要写一个自己家族史上的人物。”

【注】:美国黑人作家亚历克斯·哈利的一部家史小说。

“这位祖先是谁?”

“我的高祖父之类的吧,一个获得自由的前奴隶。我上个星期去博物馆,在这期《有色人种每周画报》上发现有一篇有关他的文章。图书馆里没有这期画报,但巴里先生说他可以从储藏室里找到缩微胶片。昨天刚找到。”

“那个故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莱姆追问道。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说:“我的祖先查尔斯·辛格尔顿,原是弗吉尼亚州的奴隶。他的主人改变了思想,释放了所有的奴隶。但查尔斯和他的妻子跟这个家庭相处已久,还教主人的孩子读书写字,于是主人给了他们一个位于纽约州的农场。查尔斯在内战时去当兵,战后回到家里。一八六八年,他被指控从一个黑人教育基金会里偷钱。这就是杂志上那篇文章的内容。那个人出现时,我正读到他被警察追赶并且跳进了河里。”

莱姆注意到她虽然表达得很好,但字与字都接得很紧,好像一群互相拥挤,想要逃走的小狗一样。她有着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同时也有像拉基莎这样的朋友,因此很自然地,她的语言会表现出一些多重特性。

“所以你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萨克斯问道。

吉纳瓦摇摇头。

“我想我们必须假设不明嫌疑犯对你在研究的东西有某种兴趣。有谁知道你这篇作业的主题?我想,你的老师应该知道。”

“不,我没有很明确地告诉过他。除了拉基莎外,我应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许她向谁提起过,但我很怀疑,她根本不太留意作业之类的事情,你知道我的意思吗?自己的作业她都不太用心。上个星期,我去哈莱姆区的一家律师事务所,看看他们是否有十九世纪时的犯罪旧档案,但我也没和那个律师说得太多。当然,巴里博士是知道的。”

“而且他可能已经向另一个对那本杂志也有兴趣的人提起此事,”莱姆指出,“现在,只是讨论一下,我们假设那篇文章里有不明嫌疑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也许是关于你的祖先,也许是其他完全不同的事情。”他看向萨克斯,“现场还有人吗?”

“还有一个小队。”

“让他们仔细询问所有的员工,看巴里是否提到过有人对旧杂志感兴趣。再查查他的办公桌。”莱姆又有了另一个想法,“我还要他过去一个月的电话记录。”

塞林托摇着头。“林肯,真是的……你不认为,这听起来好像很勉强?我们这是在谈什么?十九世纪?这可不是一件旧案,而是尘封的往事。”

“有一个职业杀手上演了一出戏,差点杀死一个人,而且的确杀死了另一个人——就在半打警察的眼皮底下——只是为了偷那篇文章吗?这可不勉强,朗。这里满是疑点。”

大块头警探耸耸肩,然后打电话给分局,将莱姆的命令传达给还在犯罪现场执勤的警察;接着,他又打电话回警察局的命令签发部门,让他们发出一张核查博物馆及巴里个人电话记录的命令。

莱姆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必须说出坏消息。“你明白这一切可能代表什么意思,是吗?”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萨克斯望向吉纳瓦的不安的眼神,至少这名女警探完全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她向女孩解释:“林肯是说,他很可能还在追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