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勇 士 4(第4/5页)

在开伯尔山口附近的穆斯林游击队中找几个好向导倒不成问题。早在英国统治印度时期,只要花几枚金币,就能让他们带你走很远。有句老话说:“阿富汗人的忠诚是买不到的,但可以租用。”

英国秘密情报局总部当时还在大象堡附近的世纪大厦,在那里,秘情局的人告诉马丁:“上尉,在任何阶段你都可以拒绝。所以,从技术角度而言,你必须从部队辞职。当然,你回来之后——”他很好心,说的是“你回来”,而不是“如果你能回来”——“你可以恢复军籍,而且官复原职。”

麦克・马丁清楚地知道,在特空团内部已经有了一支极为秘密的“革命战争联队”,其任务是尽可能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社会主义国家里制造混乱。他提及了这个情况。

“我们比他们更加隐蔽,”秘情局官员说,“我们把这支部队称为‘独角兽’,因为它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其人数从来没有超过十二个,现在这支部队只有四个人。我们真的需要先派遣一个人通过开伯尔山口进入阿富汗,找一个当地的向导,再由向导陪同我们前往沙阿・马苏德在开展抵抗运动的潘杰希尔山谷。”

“要带上礼物吗?”马丁问。

那位情报官做了一个无助的手势。

“恐怕只能带一点点。一个人能带多少东西呢?但以后,如果马苏德能派他自己的向导南下到边境来接应的话,我们也许能用骡队驮上更多的装备。要紧的是先接上头,明白了吗?”

“那礼物呢?”

“鼻烟,他喜欢我们的鼻烟。哦,还有两根地对空‘吹管’,带导弹的。他吃够了苏军空袭的苦头。你还要教他们如何使用。我估计你要离开六个月的时间。怎么样?”

在苏军入侵的前六个月里,显然有一件事是阿富汗人一直无法做到的,那就是团结。阿富汗众多各自为战的游击队在白沙瓦和伊斯兰堡开会争论了几个星期,巴基斯坦军队坚持只能把美国的资金和武器派发给经认可的抵抗组织,在这个原则之下,游击队的数量才最后减少到了七个。每支游击队都有一个政治领导人和一名军事指挥官。这就是“白沙瓦七雄”。

这七雄里只有一支游击队的领导人不是普什图人,他就是拉巴尼教授,他的军事指挥官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极具领袖气质,两人都是来自遥远北方的塔吉克人。其他六支游击队的指挥官们,有三个很快就获得了“古奇指挥官”的绰号,因为他们极少进入被占领的阿富汗,而是喜欢身着西服,安全地待在国外。

剩下的三个中有两个,萨耶夫和希克马蒂亚尔,都是极端伊斯兰的“穆斯林兄弟会”的狂热支持者。希克马蒂亚尔尤其残忍,报复心极强,到后来,他处决的阿富汗人要比他杀死的苏联人还多。

在伊兹玛特・汗出生的楠格哈尔省,当地游击队领导人是莫尔维・尤尼斯・哈利斯。他是一位毛拉,即伊斯兰学者,也是一位布道者。他看不惯希克马蒂亚尔的嗜杀成性,希克马蒂亚尔也不喜欢他。

尤尼斯・哈利斯虽然年过六十,是七个游击队领导人中最年长的,但在此后的十年时间里,他常常杀入被苏军占领的阿富汗,亲自领导他的游击队员。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军事指挥官是阿布达尔・哈克。

一九八○年,战火烧到了白山山区。山脚下的贾拉拉巴德到处是涌动的苏联人。苏联空军开始对山村实施惩罚性的空袭。在马洛柯村,努里・汗已经宣誓效忠于尤尼斯・哈利斯,并由此获得授权,可以组建自己的义勇军。

在发生空袭时,努里・汗可以把村里的大多数牲畜和财产藏匿到山上迷宫般的天然洞穴里去,村民们同样也能躲进里面。但他还是决定让妇女和儿童跨越国境去巴基斯坦避难。

这支小小的逃难队伍在旅途上需要一位男性的陪护,将他们一路护送到巴基斯坦并留在白沙瓦,可能要一直待到战争结束。作为村长,他指定了他的父亲,一位年过六十、腿脚不便的老人。旅途上要用的毛驴和骡子已经备妥了。

八岁的伊兹玛特・汗要被遣送出去了。他强忍泪水,与父兄拥抱告别,牵上他母亲骑着的骡子,转身走向高山,走向巴基斯坦。他这一去就是七年,当他返回时,他要向苏联人发起猛烈的反击。

为在世人眼里显得合法化,阿富汗商定每个军阀或游击队都要成立一个政党。尤尼斯・哈利斯的党派叫伊斯兰真主党,他手下的每个人都要加入。在白沙瓦郊外,一座庞大的帐篷城已经匆忙搭建起来了,还标着联合国“UN”的字样,伊兹玛特・汗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联合国已经同意,每个军阀——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政党领袖,都应该有他们自己的难民营,不是这个党派的人不得进入。

除了联合国,还有另一个组织在分发食品和毯子,它的标记是一个粗短的红色十字。伊兹玛特・汗也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但他见过热汤,经过艰苦的翻山越岭,他喝了满满一碗热汤。对于难民营的难民和通过联合国接受西方捐助的人,还有一项要求:男孩子必须在各自的难民营里上古兰经学校。不是学习数学、科学、历史和地理,而是无休止地诵读《古兰经》。除此之外,他们学到的只有这场战争。

这些学校的伊玛目大多是沙特人,主要是由沙特阿拉伯提供资金。他们带来了伊斯兰教在沙特阿拉伯唯一许可的经文版本:瓦哈比教派版本,这是伊斯兰世界最严格、最苛刻的经文。这样,在分发食品和药品的红十字标记底下,阿富汗整个年轻一代将要接受狂热主义的洗脑。

努里・汗尽可能来难民营探望家人,一年两到三次,他不在时,义勇军由他的长子领导。旅程很艰辛,努里・汗看上去一次比一次见老。一九八七年他过来的时候,看上去满脸皱纹、神情疲惫。伊兹玛特的兄长在一次空袭时组织义勇军战士去山洞隐蔽,结果自己却被炸身亡。那年伊兹玛特十五岁,当父亲让他回去参加抵抗运动,当一名穆斯林战士时,他心中充满了自豪感。

当然,女人们哭得很伤心,还有说话含糊不清的祖父,在白沙瓦郊区的平原上已经活不过冬天了。于是,努里・汗带上他唯一健在的儿子,以及另外八个他带过来探视家人的族人,向西边进发。他们要翻越崇山峻岭进入阿富汗的楠格哈尔省,再次投身战争。

伊兹玛特回到阿富汗后,发现他的祖国已经面目全非,千疮百孔。所有的山谷里,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小石屋。苏军的“苏霍伊”战斗轰炸机和“雌鹿”武装直升机已经摧毁了从潘杰希尔以北的众多山谷,那正是沙阿・马苏德的战区——帕克蒂亚省和兴凯山脉。平原上的人们已被阿富汗军队控制,或被经苏联克格勃调教过的秘密警察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