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勇 士 4(第2/5页)

一星期之内,在誓不屈服的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的命令下,英国军方组建了一支特遣舰队开赴南大西洋。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南半球的冬季,伴随着纷飞的雨雪和汹涌的海浪。

马丁一行人乘坐着“堪培拉”号客轮南下,中途在常年刮风的荒凉的阿松森岛作了一次休整。其间,他们等待着最后的外交努力,说服加尔铁里将军将阿根廷部队撤出福克兰群岛,或撒切尔夫人把英国特遣舰队撤回去。但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外交努力宣告失败。在远征特遣舰队唯一的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的庇护下,“堪培拉”号继续南下航行。

随着局势的发展,英军明白登陆战势在必行。马丁和战友们乘直升机从“堪培拉”号过驳到一艘登陆舰上。客轮上的优越条件和文明生活结束了。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马丁他们由“海王”直升机接驳时,其中一架“海王”坠海了,带着十九名特别空勤团战士一起沉入了海底。这是特空团损失最为惨重的一个夜晚。

马丁率领三营的三十名战士在圣卡洛斯海域登陆。这里距主岛的首府斯坦利港还有好几英里的路程,但正是这个原因使阿根廷军队对此地放松了守卫。伞兵和海军陆战队战士们一起开始冒雨急行军,穿越湿淋淋的泥地向着东方的斯坦利港进发。

他们的行军背包里装备了所有用品,重得像是背着一个人。空中出现了阿军的一架“天鹰”战斗机,似乎在向海滩俯冲,但阿根廷人的主要目标是海岸附近的英国舰船,而不是地面的人员。如果船被击沉,那么岸上的人也完蛋了。

他们真正的敌人是寒冷、连绵不绝的冰冷雨水和光秃秃的没有树木遮掩的地形,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朗顿山。

三营在山脚下一座叫埃斯坦西亚的孤独的农场里稍事休整,并做好了战斗准备。那是六月十一日与十二日之间的夜晚。

原本他们打算来一次静悄悄的夜间奇袭,但不幸的是,米尔恩下士踩响了一颗地雷。此后就热闹了。阿军的机关枪开火了,照明弹把山头和山谷照耀得如同白昼。三营可以跑回去寻求隐蔽,或者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去夺取朗顿。最终,他们夺取了朗顿,付出的代价是二十三名战士阵亡,四十人受伤。

这是麦克・马丁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参加战斗,子弹在他的耳边呼啸,战友们在他的身边倒下。他感觉到舌头上有一种奇怪的金属味,那是恐惧的味道。

但他毫发未损,而他那个三十人的排,包括一名军士和三名下士在内,共计六人阵亡,九人负伤。

守卫在山梁上的阿军士兵,是被强制征募入伍的。富人的孩子可以设法免除兵役,穷人家的孩子可不行。这些小伙子想回家,他们讨厌这里的雨水、寒冷和泥地。他们已经从军营和工事里撤出,踏上了返回斯坦利港的路。

黎明时,麦克・马丁站在山梁上,眺望着东方的斯坦利港和朝阳,再次想起了已经遗忘多年的先辈们的神灵。他向他们感恩祈祷,并发誓永世不忘。

当十岁的小孩麦克・马丁在巴格达市沙顿区的花园里奔跑雀跃、引得父亲的那些伊拉克朋友感到欣喜之时,在一千英里以外的地方,一个男孩诞生了。

在巴基斯坦白沙瓦通向阿富汗贾拉拉巴德的道路以西,坐落着白山山脉,其最高峰是托拉博拉。

从远处看,这条山脉像是分隔两个国家的一块巨大的屏障,山上荒凉、寒冷,山头终年积雪,到了冬天整个山区都是白雪皑皑。

白山在阿富汗这一侧,而萨费德山则在巴基斯坦那一边。清澈的溪水裹挟着融化的雪水从白山流入贾拉拉巴德周围肥沃的平原,形成了许多山谷平地、可种庄稼的田地、种水果的果园和养山羊的牧地。

这里的生活很艰苦,由于生活资源短缺,山谷里的村庄都很小,很分散。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人们,就是普什图人,旧时的大英帝国就知道他们,畏惧他们,称他们是帕坦人。那时候,帕坦人以险要的地势为屏障,用包黄铜的长筒毛瑟枪——“火铳”作战,每个人的枪法都很准,简直可与现代的狙击手媲美。

英统印度时期的诗人鲁德亚德・吉卜林只用四句诗就描绘出了山地人对那些英国斥巨资培训的军官们来说,具有何等致命的威胁:

边防戍所的混战,

在黑暗泥泞中征行,

两千英镑的训练,

陨于十卢比的火铳。

一九七二年,在其中的一片山谷平地上,有一个叫马洛柯的小村子。与所有类似的村庄一样,它也是以创建村子的早已过世的勇士命名的。村里有五座砌着围墙的院子,居住着几代同堂的大家庭。每座院子大约住着二十口人,村子的族长叫努里・汗。在一个夏日的晚上,男人们都围坐在他家院子的篝火旁,喝着一种不加糖和奶的热茶。

与所有的院子一样,住房和牲畜棚的墙壁就是围墙。桑木柴禾的火焰烧得很旺,远处太阳正在西沉,黑暗慢慢降临山区,虽然是盛夏,夜晚也带来阵阵凉意。

在女眷居住区,说话声都是很低沉的,但如果有一个声音特别响,那么男人们就会停止他们愉快的交谈,等待着消息传过来。努里・汗的妻子正怀着她的第四个孩子,丈夫祈求真主赐给他第二个儿子。这里的风俗就是要有儿子——年轻时能够放羊,成年后能够看管院子。努里・汗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火焰照亮了那些长着鹰勾鼻和留着黑色大胡子的脸庞。这时候,接生婆从阴影中匆匆走了出来。她在父亲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于是他那红脸膛上绽开了欢快的笑容。

“好啊,我生了一个儿子!”他叫道。他的那些男性亲戚和邻居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欢呼声和步枪朝夜空射击的爆裂声。人们互相拥抱、庆贺,感谢仁慈的真主赐给他的子民一个儿子。

“你给他起什么名字?”附近院子的一个牧民问道。

“用我祖父的名字,伊兹玛特,愿祖父的灵魂永久安息。”努里・汗回答说。这样,过几天就会有一位伊玛目来这个村子,主持起名仪式并实施割礼。

这个孩子的成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该蹒跚学步时,他就摇摇摆摆地走路;该奔跑时,他就自由地奔跑。与农家男孩们一样,他想做大孩子能做的事情,在五岁时的夏天,他就帮家里赶着羊群去高山的牧地放牧了。而妇女们则去割草,为牲畜的过冬备足饲料。

他渴望脱离在屋子里与女人为伴的生活。他一生中最自豪的事就是他终于被允许坐到篝火旁的男人圈里听故事,倾听仅仅在一百五十年前,普什图人如何在这里的山区打败红衣服的英国人,好像发生在昨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