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5页)

他们花了几分钟,一边走向水边,一边把留在地上的脚印抹掉,给奥珀尔省了事。然后他们离开了。越过黑色的海洋,回到等着他们的渔船上。奥珀尔发动摩托车回到公路上,继续朝北开去。

这会儿在昌西・雷诺兹公司办公室里聚集的人,都与海盗打了十年交道,对于双方的规矩都很熟悉。这些海盗都是邦特兰的氏族首领,他们控制着从摩加迪沙向上,北起博萨索、南到梅雷格的八百英里海岸线。

他们做海盗只是为了钱。他们声称,这是因为很多年以前,韩国和中国台湾的渔船来到这里,破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传统渔业基础。不管对还是错,他们转行干了海盗,而且从此发了大财,比几条金枪鱼能卖出的钱要多得多。

他们一开始只是劫持并且登上通过他们近海的商船。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也越来越有经验,他们的范围越来越向东部和南部扩展。起初他们劫持的都是小船,和他们谈判也很简单,从肯尼亚用轻型飞机运几箱美元,投放到事前约定的海上投放区域就可以了。

不过,在那片海岸,人们互相之间没有信任。这些海贼也没有荣誉感。一个氏族劫持的船只停泊的时候,也会被其他团伙抢走。团伙之间还抢夺投下的装钱的箱子。最终,一种大家认可的程序逐渐形成。

被劫持船只的船员很少被带上岸。除非有风暴时要用锚把船固定在岸边,不然的话,被劫持的船只都会停泊在距离海岸两英里的地方。船上的管理人员和水手们住在船上,享有基本合理的待遇。船东和氏族首领之间讨价还价的时候,会有一些守卫看着船。

西方国家这边,某些保险公司、律师随着经验的积累,成了这方面的专家。索马里那边,受过教育的谈判专家控制了谈判。他们不是普通的索马里人,而是来自同样的氏族。现在这些都通过现代科技手段进行了——计算机和iPhone。甚至连钱都很少从高处像炸弹一样扔下来了。索马里人有很多银行账户,钱可以通过这些账户立刻消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边的谈判专家们逐渐彼此了解,每一方都只关注赶紧完事。不过相对而言,王牌在索马里人手里。

对保险公司来说,货物延迟一天就有一天的损失。对船主来说,船不赚钱就是在亏损。再加上被扣押的船员和他们歇斯底里的家人,迅速了结就成为他们十分紧迫的目标。索马里人对此非常了解——他们拥有全部的时间。这就是讹诈的基础:时间。有些船一直停靠在岸边,能达数年之久。

加里斯・伊万斯曾经通过谈判赎回了十条价值不等的船只和货物。他像研修博士学位一样,仔细研究过邦特兰和它谜一样的部落结构。他一听说马尔默号正在朝加拉阿德开,就知道是哪个部落控制着那片海岸,那个部落有多少氏族。那里的几个部落都使用同一名谈判专家,名叫阿里・阿布迪。他是美国中西部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个性温和、彬彬有礼。

在这个夏日的傍晚,所有这些都向哈里・安德森先生做了说明,而半个地球之外,马尔默号正在朝加拉阿德进发。会议室里准备了自助式的晚餐。另外,布尔斯特罗德夫人经过允许留了下来,给客人们的咖啡续杯。

会议室的旁边,工作人员为加里斯・伊万斯准备了一间房间作为总控室。如果指定了新的索马里谈判专家,伊克鲁德船长需要告知斯德哥尔摩方面应该拨打哪个伦敦号码,以便开始磋商。

加里斯・伊万斯仔细研究了马尔默号的情况,以及它装载的货物——那些闪闪发光的高档新轿车,私下估算了一下,解决此事大约需要五百万美元。他知道,第一次的报价肯定会比这高很多。而且,欣然同意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会招致价格瞬间翻番。期望迅速解决也会自毁长城,那样同样会抬高价格。至于那些被囚禁的船员,只能把这些归咎于他们的坏运气。他们只能耐心等下去。

听那些后来被遣返的船员说,船上的那些索马里人大多没有受过良好教育,都是山区部落里的。在双方拉锯的那几周里,他们把一艘光鲜亮丽的货船变成了恶臭四溢的狗窝。他们完全不使用卫生间,不论是在舱内还是舱外,有需要时随地小便。剩下的事就交给炎热的天气了。汽油都供给发动机了,所以空调就停了。食物不冷藏都会腐烂,他们就给船员吃索马里的羊肉大餐,直接在甲板上屠宰。仅有的娱乐就是钓鱼、下棋、纸牌或者读书。但是在海湾待那么久,这些只会让他们觉得日子更加无聊。

谈判晚上十点开始。如果开足马力的话,马尔默号大约会在伦敦时间中午左右进入加拉阿德湾。然后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是谁劫持了她,以及谁是指定的谈判专家。届时,如果需要的话,加里斯・伊万斯会自我介绍。之后上演的曲目,就是跌宕起伏的加伏特舞曲了。

奥珀尔到达马尔卡时,整个城市被笼罩在午后的炙热里,昏昏欲睡。他找到了那座宅院,使劲砸了砸门。院子里的人没在睡觉。他听到有人说话,还有跑动的脚步声。他们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厚重木门上的门闩被拉开了。门里闪出一张脸。是阿拉伯人,但不是索马里人。那人向街上看了看,没发现皮卡,然后才去看奥珀尔。

“干吗?”声音很短促,透着愠怒,显然没人能指望得到任何许可。

“我给谢赫带了些文件。”奥珀尔用阿拉伯语说道。

“什么文件?”那人有些好奇,但声音里显然充满了敌意。

“我不知道,”奥珀尔说道,“公路上那个男的让我这么说的。”

木门后面传来低低的对话声。第一张脸闪到了一旁,又一张脸取代了它的位置。这次既不是索马里人,也不是阿拉伯人,不过他说阿拉伯语。难道是巴基斯坦人?

“你从哪来?带的什么文件?”

奥珀尔在防风夹克里摸索着,拿出一袋封着的文件。

“我从马尔卡来。我在路上碰到个男人。他的皮卡撞坏了,让我带着这些,告诉我怎么找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他试着把文件袋塞进门洞。

“别,等一下。”一个声音喊起来,门开了。四名蓄着络腮胡的男子站在那儿。奥珀尔被抓着拽了进去。有个十几岁的男孩跑了出去把他的摩托车骑了进来。门又关上了。两个人抓着他。那个可能是巴基斯坦人的男子从上方俯视着他。男子仔细看了看文件袋,深吸了一口气。

“你从哪儿拿到这些的,混蛋?你把我们的朋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