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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奈德和我都没有骂每个卑鄙的家伙。克里斯托弗也没有。我们所关心的是这次行动。我们心里忧心忡忡,想到说不定什么时候巴雷就会出师未捷先破产。

“但我可不要什么鬼编辑,”巴雷一边叫道,一边对我挥舞着他那副饱经风霜的眼镜,“我付不起钱请一位鬼编辑。如果我雇用一位鬼编辑,我那些在伊莱的姑妈们会气得把她们的吊袜带都给爆开的!”

不过我已经把他那些神圣得不可侵犯的姑妈们给摆平了。在鲁尔斯的一次午餐上,我极尽所能地讨好潘朵拉·威尔·斯科特女士,这位女士因为极端信仰英国国教派,所以被巴雷视为“神圣不可侵犯者”。我自称是外交部的一级主管,以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语调向她解释,说阿伯克洛比暨布莱尔公司不久就会秘密收到一笔洛克菲勒奖助金,做拓展英苏双方文化交流之用。但她不可对任何人透露半点风声,否则这笔钱就会落到其他更有资格获得的公司手中。

“嗯,我相信我们比任何其他的公司都更有资格获得这笔奖金。”潘朵拉女士一边伸出手来刮起她最后一口的龙虾碎渣,一边蛮有自信地说着。

我故意恶作剧,问她我能否跟她的侄子见个面。

“门都没有。这件事由我来跟他说。他连钱和粪都分不清,而且人家只要给他一颗糖,他什么话都会跟人家说的。”

巴雷急需一位替他打点一切的人,这件事突然间变得很迫切了。“你来看这个广告。”奈德当着巴雷的面舞动着一张最近的报纸文化版。它上面写道:某素有威望的出版公司诚征俄文助理编辑,年龄二十五至四十五岁,专于处理小说及技术性古籍,请备履历表。

第二天下午,伦纳德·卡尔·维克娄就出现在诺福克的阿伯克洛比暨布莱尔公司那间大部分都已经抵押出去的办公室里。

“我为你物色到一位天使,巴雷先生。”声调低沉的邓太太在通话机里问着巴雷,“我要不要请他飞进去见你?”

一个大步走来的天使!背着一个小巧的袋子。他的额头高耸,不带一丝忧虑,头顶上顶着天使般的卷发。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罪恶。他有一尊天使的鼻子,不过歪得实在厉害,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都会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把它扭直。奈德已经告诉过巴雷:就像面试平常人一样地接待他。伦纳德·卡尔·维克娄,生于一九六四年,是伦敦大学斯拉夫和东欧学院的荣誉毕业生。

“噢,是你,太好了!请坐。”巴雷口中念念有词地抱怨着,“是谁把你带进出版界的?这行业可不是人待的。”也难怪,他中午才和一位说话比他还要刺耳的女小说家共进过午餐,并且刚才的经历直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干净呢!

“嗯,事实上,我这几年都在‘进展’着这样的事情呢!先生。”维克娄说着,脸上还带着天使般的笑容。

“噢,如果你来我们这里,你当然不会马上有进展。”巴雷虽然是在警告他,但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带有攻击性的言语,“你可能会继续、持久地干下去,甚至也可能会干得很成功,但只要我坐在这张椅子上一天,你就不可能马上有进展。”

就在同一天的晚上,当我们三人走上那狭窄的楼梯,预备与沃尔特一起开会的时候,他对着奈德咆哮道:“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在学狗叫还是在学猫叫。”

“他两样都学得很好。”奈德说。

沃尔特的讨论课程将巴雷牢牢控制住,每次都有这样绝佳的表现。巴雷所喜欢的人都是对生命的掌握力薄弱的人,而沃尔特看起来就像是每当站起来时,就会从世界的边缘摔下去的那种样子。他们会谈商业的技巧,会谈原子的理论,谈到不管“蓝鸟”是谁,都无可避免要继承的苏联科学恐怖故事。沃尔特实在教得太好,一点都不会让对方知道他的主题是什么,而巴雷对他所讲的也太专注,专注到连问也不会问了。

“控制?”沃尔特这只大老鹰愤愤不平地对他吼着,“你连控制和解除武装都分不清吗?你这个傻瓜?你刚刚不是在说要解除世界的危机?这种没有见地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们的领袖们苦心孤诣地在寻找危机,我们的领导人物是靠着危机吃饭的。他们花了一辈子的工夫把这个世界搞得四分五裂,就是希望能找着机会恢复他们日益衰颓的生命力。”

巴雷听了他的教训,不但没有生气,还坐着把身子往前倾,一边叹息,一边拍手,一边还大叫着要他再继续讲下去。他会向沃尔特挑战,跳到他脚边,大叫道“可是——你他妈的停一停!”他的记忆力强,领悟力高,与沃尔特预测的完全相符。而他在科学上的无知,在面对第一次攻击时,也就是当沃尔特对他发表他的恐怖入门演讲,细数人类种种愚行的时候,早就已经俯首称臣了。

“没有办法可以置身事外的。”他带着满足感这么宣布着,“你不要梦想你可以置身事外。魔鬼是不会回到瓶子里去的,相反,对立是永远的。那种包围会越来越紧,武器一代强过一代。结果,对双方来讲,就永远不会有安枕无忧的日子到来。对那些大角色们来讲不会有,对那些成天抱着一个装了炸弹的皮箱,到处要去炸飞机的小角色来讲也就更不会有了。我们听那些什么‘威胁已经远离’的鬼话已听得都腻了。因为我们是人类,所以就知道威胁永远不可能远离,永远不可能的!”

“那么,谁来拯救我们呢,沃尔特?”巴雷问道,“你和奈德吗?”

“不可能,我不相信有什么东西会来拯救我们的。”沃尔特反驳道,“没有任何国家的领袖愿意在历史上留下一个臭名,让人家说是他让自己的国家在一夜之间被人给颠覆了。并且,我想,我们这些金玉其外的领袖们,绝大部分都是自我陶醉似的不愿去自杀吧!真是得感谢上苍!”

“那么,就没有其他的指望了?”

“就凭人类自己,是不太可能有希望了。”沃尔特满意地说。他不止一次认真地考虑要接受圣职,而非秘密任务。

“那么,歌德想要完成的,又是什么呢?”巴雷又一次发问,语间带着些许恼怒。

“我想,他要拯救这个世界,我们大家也都想这么做。”

“怎样去拯救?他的信息到底是什么?”

“那就有待你去查明了,对不对?”

“他到目前为止到底告诉了我们什么,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我亲爱的孩子,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沃尔特开始暴躁起来,但是奈德很快地就插进来。

“你是该知道你需要知道的。”他带着一份冷静的权威性说道,“你是信差。这就是你在此受训的目的,这也是他要你担任的角色。他告诉我们在苏联有许多东西是起不了作用的。他已经勾画出一幅图画,显示出苏联无所不在的失败。这些失败包括了无能、腐化、散漫等等。最重要的是,送到莫斯科的资料是经过窜改的。也许他所言属实,因为故事来自于他。也许编故事的另有其人。这个故事实是在费人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