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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基沉思了一下,反驳道:“我本身就是犹太人,你知道吗?先生。我不认为必须要见过某一种人才能够认出那一种人,但我可以这么说:我心里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种似乎是尴尬的沉默过后,他又继续说道:“老实讲,说我自己是犹太人有些过分。如果这是你自己想当的,我指的是幸运的话。但如果你不要,没人应该勉强你。我本人先是英国人,再是波兰人,再是什么什么的。当然另外还有一大堆人也有好几个国籍,但你不用管他们,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说得好!”沃尔特使足了气喊道,一边弹着手指一边笑,“这可是一句话就说清楚了,而且你说她的英语讲得还挺不错的?”

“不只是不错,先生。她的英语讲得非常典雅,可以做你我的老师了。”

“你是说,像是学校教书的老师一样,是吗?”

“那是她给我的印象,”尼基说,“她像是个老师、学者。我可以感觉出她有书卷气,有智慧及坚强的意志。”

“根据你的看法,她可不可能是一位翻译人员?”

“我的看法是,好的翻译人员会将自我隐藏起来,而这位女士则光芒四射。”

“嗯,这个答案很好,”沃尔特边说边将手向下摇摆着脱下粉红色衬衫,“而且她还戴了一枚结婚戒指,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先生。一枚订婚戒指和一枚结婚戒指。我通常都先看这些东西。俄国可不是在英国,你必须反着看,因为女人把结婚戒指戴在右手上。单身的俄国女人很讨人厌,而离婚的更糟糕。要有健壮的好丈夫和一堆小家伙让她们每天都有家可回,我才可能会考虑考虑。”

“那么,我问你,你想她已经有孩子了吗?”

“我相信是的,先生。”

“噢,算了吧!你怎么可能看得准呢?”沃尔特嘴角突然一撇,不悦地说,“你难不成还是个灵媒?”

“是臀部,先生,臀部。她即使害怕得要死,还是维持着尊严。你看她的臀部,就知道她是曾为人母的。”

“高度呢?”沃尔特尖叫着,一边光秃秃的眉毛还扬了起来,好像是在警告他一样,“你能告诉我们她有多高吗?想一想你自己的高度,再想一想她的。你看她的时候,是抬起头来看,还是低头看?”

“我告诉你,她比一般人要高些。”

“比你高?”

“是的。”

“五尺六寸,还是五尺七寸?”

“比较像后者。”尼基沉思了一下才说。

“再说一次她的年龄,你刚刚漏了说。”

“如果她已经超过三十五岁的话,那还真让人看不出来。她的皮肤亮丽可爱,体态婀娜多姿,尤其是她的气质神韵,好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尼基脸上带着遭受挫折的微笑答道,大概是他已经发现沃尔特开始反感了。在某一方面,他仍然以为这个波兰人是个行为怪异的人。

“想想看,如果今天是星期天,如果她是英国人,你想她会不会上教堂?”

“我相信她一定把这个问题好好想过了。”尼基脱口而出,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还没时间去想答案呢!“她可能说没有上帝,也可能说有上帝,但她绝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她一定会好好考虑,得出结论,如果她认为该采取什么行动,她也绝对会去做。”

突然之间,沃尔特那些稀奇古怪的行为变成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噢!你说得好。”他嫉妒地说,“现在,请问你懂不懂科学?”他继续扯高了嗓子说。

“懂一点,厨房的科学。真的!学了一些。”

“物理学呢?”

“及格而已,先生。我过去曾经卖过物理课本。即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做那些测验卷。这些东西的确让我能够充实一下自己。”

“那么,telemetry 8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

“我从没听过这个词。”

“英文或俄文都没有吗?”

“任何语言都没有过,先生。我不认识telemetry这个词。”

“那么,CEP呢?”

“什么,先生?”

“就是circular-error-probable 9,老天!这个词在你给我们的那几本笔记里已经写得够多了。怎么?你还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我没有注意到它,我把它给跳过去了。”

“他写的那个俄国武士死在自己的盔甲里的那一段你没有漏掉,为什么?”

“我没有特意要读那一部分,我只是凑巧读到那一部分的。”

“好,你凑巧读到那一部分,于是你就有了一种看法,对不对?那位作者要告诉我们的,到底是什么看法?”

“我想,是无能。俄国人无能,他们是顽固。”

“什么地方顽固?”

“火箭,他们做错了。”

“什么样的错误?”

“什么东西都错了。磁力的错、偏差的错误,不管什么都错了。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事,不是吗?”

但是,尼基在这种被诘问的气氛下所产生的不悦之情,也只是强调他已善尽了身为目击者的本分。虽然他想表现,却表现不出来,但这倒使得他们大为放心,如沃尔特现在那如释重负的手势所显示的。

“嗯,我想他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他的声音之大,好像尼基耳聋了一般。他又挥了挥手,夸张得像是在下结论。“他把记得的告诉我们,一点儿也没有捏造事实。尼基!你不会捏造事实吧?”他一口气讲完,把原本交叉的腿放平,好像他的腿窝子在发痒。

“绝对没有!先生,你大可放心。”

“这么说,你的确没有捏造事实啰!不管怎样,我们迟早会查出来的。如果真是捏造事实,那你给我们的东西就光泽尽失了。”

“不,先生。我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不多,也不少。”

“我想也是,”沃尔特的身子往后靠了靠,用一种信任的语气对他的同事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难的事是对人说‘我相信’,尼基是非常少见的情报来源,如果世上多几个像他这种人,那我们就都得挨饿了。”

“尼基,他是庄尼。”奈德在旁边像一名侍从武官一样地解释道。

庄尼有一头灰色波浪状的头发和宽大的下颚,手里拿着一个档案夹,夹内装满了看起来挺正式的公文。单单看他手腕上金色的表链和笔挺的西装,他就可以在外国酒吧女侍面前摆足英国佬的派头。但在尼基眼中,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尼基,首先,我们先谢谢你。”庄尼带着一口美国东岸人懒洋洋的口音说道。他慷慨的语调中,隐含着一种调调:我们是更大的受益者,我们是最大的股东。我看庄尼就是这种调调。他是一位好干员,但他无法把美国人的优越感藏在他的公文箱中。我有时会想,这也许就是美国的情报人员和我们自己的情报人员的不同之处。美国人挟其权势和金钱,总是夸耀他们的运气有多好多好。他们缺少我们英国人的沉潜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