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明之卷五 病房里的回忆 ](第2/4页)

“具体的原因我说不清楚,但是……我想,姐姐如此自闭的性格大概有一部分原因在我。”

“在你?为什么?”

“我是标准的乐天派,妈妈甚至开玩笑说‘你刚出生时都是笑着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我的性格太过外向乐观,才让姐姐有了自卑心理。”周隽丽拢了拢耳旁的头发,“姐姐从小就要强,她很想在某些方面超过我,而我……由于性格的原因,我总是比姐姐更吸引人注意。而姐姐又自知无法在性格上向我靠拢,只好把竞争的领域放到其他方面,比如念书啊之类的这种能自己完成的东西。结果却因此,姐姐的性格越来越孤僻,最后甚至到了自闭的地步。”

“虽然我察觉出了端倪,但我又没法直接跟姐姐说,对姐姐来说,被别人察觉出内心是件十分打击自尊心的事,于是我只好一直装作不知情。”周隽丽打开了话匣子,虽然谈论的都是沉重的问题,但她已经放松了对段一的戒心,语调渐渐地轻快起来。

“你爸爸妈妈对她好吗?还有家里的其他亲戚呢?”段一进一步问道,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可能涉及杀人的动机。

“大家对她都挺好的,特别是爸妈和宝文、宝武两位堂弟。”周隽丽的答案让段一略微感到失望,“但是大家毕竟很忙,宝文和宝武又整日背负着繁重的学业,家里的产业也需要爸爸妈妈去照顾,很多时候都是我们姐妹俩自己照顾自己。”

“这么说,你没有觉得你姐姐被家人忽视了?”

“当然没有,但是姐姐太自闭了,也许陷入思维怪圈的她愣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否则我估计她也不会自杀了。”周隽丽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

“你姐姐自杀的地点是在哪里?”段一又问。

“小镇头上的那个悬崖,据说是在那里跳下去的。本来我很喜欢在那里玩,但在姐姐自杀之后,我就再也不去了。当时由于洪涝灾害造成打捞困难,姐姐的身体在湖里泡了半个多月……”

竟然让一个轻生的小女孩至死都不安宁,造化真是弄人啊,段一心中一阵长叹。

“段哥哥。”周隽丽的身子向前探去,她盯着段一的双眼,“到底这一系列杀人案与姐姐的自杀有关系吗?”

“这……这个……”段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我觉得凶手似乎是在为你姐姐报仇。”

“报仇?”周隽丽皱了皱眉头,“可是,奶奶对姐姐不错啊,舅姥爷和镇长叔叔几乎没怎么跟姐姐见面过,杀他们与为姐姐报仇……这也太搭不上边了吧!更离谱的是,我一直那么喜欢姐姐,但我也被袭击了!难道是说我的存在给姐姐造成了痛苦吗?!”周隽丽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哭了起来。

段一吓坏了:“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周隽丽的抽泣一个接一个,难以控制住,良久,她才慢慢静下来,双眸已经被眼泪浸泡得通红。

“我还有一个问题。”段一看周隽丽渐渐平静了下来,继续问道,“你还记得袭击你的那个流浪汉的长相吗?”

依照周隽丽的妈妈柳文秀的意思,这样的问题本来是不能问的,因为它有可能会导致周隽丽再度想起恐怖的事。但段一看周隽丽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因惊吓而受损的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大胆地问了这个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周隽丽没有因为再次回忆起昨晚的记忆而情绪失控,她抽了一下鼻子,语速平缓地说道:“那个流浪汉的头发很长,几乎盖住了大半边脸,所以我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身材呢?你对他的身材有什么印象没?”段一进一步追问道。

“身材比较瘦弱,属于皮包骨头那种类型的,大概是常年当流浪汉,营养不良的原因吧。”周隽丽推测道,“所以他虽然袭击了我,但我并没有受很重的伤,现在想来,他那一下攻击并没有隐藏力气,只是由于本身力气小,所以没把我打死。”

“他有没有什么比较显眼的特征?”段一提醒道,“比如说,气味?”

“气味?”周隽丽反问道。

“他身上有没有让你很反感的味道?比如臭味?”

“没有,我没闻到过。”周隽丽回答得很干脆。

“啊—我想起一件事。”少顷,周隽丽忽然双手一拍,兴奋地叫道,“我曾经看到过他右半边脸的长相!”

“哦?”段一慌忙把身子凑上前。

“他在袭击我时,我曾经反抗过。”周隽丽说,“我两只手乱抓,因为他头发很长,所以我抓住了他的头发,本来他的头发是遮住脸的,我这么一拽,他搭在脸上的头发有一部分被拽了起来,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右半边脸的长相。”

“他长得什么样?”段一急忙问道。

“很恐怖。”

“恐怖?”

“是的,他右半边脸上有一个大大的、凹陷的胎记。”周隽丽边回忆边说,“除了双眼以外,这个胎记几乎遍布整个右脸,而且是暗红色的,很吓人。”

“你以前见过他吗?”

“怎么可能嘛,我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大胎记的人。”

段一不再说话,他手托下巴,静静地思考着。

周隽丽回忆中的流浪汉,身材瘦弱,这与段一刚到镇上时遇到的那个流浪汉的形象是一致的。至于周隽丽所说的流浪汉脸上的胎记,段一当时并没有看那么细致,所以无法判断。但是,袭击周隽丽的人身上竟然没有臭味,这一点,与段一见到过的那个流浪汉有明显差别。这么说来,袭击周隽丽的并不是这个流浪汉,而是……

段一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是破毡房里的那个拾荒者。

与周隽丽聊完后,段一从病房中走出来。

“她怎么样?”柳文秀一直等在病房外面,见段一出来,她立马走上前,关切地询问着女儿的身体。

“放心吧,她一点事都没有了。”段一安慰道,“贾队长也可以进去录口供了,她完全没事,不会再因想起案发现场的事而发狂了。”说着,段一看了看坐在休息台上的贾继光。

“不过,出现一个意料外的问题。”段一补充道。

“什么问题?”贾继光问。

“据周隽丽所说,袭击她的那个流浪汉身上并没有臭味。”段一说道,“换句话说,从蝗神庙逃走的那个流浪汉可能并非凶手。”

“怎么会这样?”贾继光张大嘴巴,额头上的抬头纹也赫然出现。

“段先生,袭击我女儿的不是那个流浪汉吗?”柳文秀也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段一摇摇头,“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