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搬家(第3/6页)

“对不起。”我说,“您之前告诉过我,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时要让您知道。我晚上一直睡不着觉,一直想是否要告诉您。”

她的脸看上去似乎没了颜色。

我了解她的感受。

“他自己怎么样了?你……你有没有想出别的主意?外出?”

“他不热心。”我说起巴黎的事情,以及我编好的计划单。

在我说话的期间,我能看出她在思考和评估着什么。

“任何地方,”最后她说道,“我提供经费,任何你想去的旅途。我会支付你的费用,支付内森的费用。就看——你能不能让他同意。”

我点了点头。

“要是你能想出什么方法……帮我们再争取一点时间,我会付给你超过六个月的工资,显然。”

“那……那真的不是问题。”

我们默默地喝完咖啡,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我偷偷观察她,发现她完美的发型里有缕缕银丝,眼睛和我一样有黑眼圈。告诉她,把我加剧的焦虑传递给她后,我并没有觉得好受些——但是我有选择吗?每过去一天,利害关系就越来越大。钟敲着两点,似乎让她从停滞状态中苏醒。

“我得回去上班了。想出来任何主意,都请告诉我,露易莎。在远离配楼的地方我们多谈谈话,会很有好处。”

我站起身。“对了,”我说,“我换了新号码。我刚搬了家。”她从手提包里拿出笔。我补充道:“我搬到了帕特里克……我男朋友家。”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消息会让她如此吃惊。她吓了一跳,把笔递给我。

“我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我觉得没必要告诉您。”

她站起来,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有天威尔提到说你……他觉得你会搬进配楼,在周末的时候。”

我写下了帕特里克家的电话号码。

“说实话,我觉得对每个人来说,我搬到帕特里克那儿去都更方便些。”我把纸条递给她。“不过我现在住得不远,就在工业园,这不会影响到我的上班时间,我还是会很准时的。”

我们站在那儿,特雷纳太太似乎有点焦躁,她拉了拉头发,手又去摸脖子上的金链。最后——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她脱口而出:“等一等会伤害到你吗?就几个星期。”

“我不太明白。”

“威尔……我觉得威尔很喜欢你。”她咬了咬唇,“我没看出……我没看出这样会有帮助。”

“等一等。您是说我不应该搬去和我男朋友住?”

“我只是说这个时机不合适。威尔现在很敏感,我们都在做着一切来让他乐观起来……但是你——”

“我怎么了?”我看见那个服务生看着我们,手上还拿着记事簿。“我怎么了?胆敢在工作之外还有生活?”

她放低了声音。“我在做一切能做的,露易莎,来阻止这件……事情。你知道我们面临的任务。我只是说我希望——鉴于他非常喜欢你——你能在你当着他的面抓取自己的幸福之前,稍微等一段时间。”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的。我感觉脸发红,深吸了一口气才讲话。

“你怎么敢说我在伤害威尔的感情,我做了一切,”我嘶声说道,“我做了一切能想到的事情。我一直在想办法,我带他出门,跟他讲话,读书给他听,照顾他。”我最后的话语从胸腔中爆发了出来,“我给他清洗身体,我给他换该死的导尿管,我让他笑。我做的远多过你们那个该死的家庭所做的。”

特雷纳夫人静静地站着,她挺直身子,把手提包塞进胳膊下面。“我觉得这场谈话到此为止吧,克拉克小姐。”

“是的,是的。特雷纳夫人,我也这么觉得。”

她转过身,快速走出了茶馆。

门“砰”地关上时,我意识到我在颤抖。

和特雷纳夫人的这场谈话让我接下来的几天极度烦躁,耳边一直回响着她的话,尤其是她说的当着他的面抓取自己的幸福,我原以为威尔不会为我做的事情所影响。当他似乎反对我跟帕特里克住在一起时,我觉得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帕特里克,而不是因为他对我的感情。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没显出很高兴的样子。

在家里,这种焦躁也没能减弱,像流经我体内的一股细细的水流,影响了我做的一切事情。我问帕特里克:“如果我家里有足够的房间,我们还会住在一起吗?”

他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俯身把我拉向他,亲吻我的头顶。然后他低头瞥了我一眼,“你非得穿睡衣吗?我讨厌你穿睡衣。”

“它们穿起来舒服。”

“它们看起来像是我妈妈会穿的衣服。”

“我不能为了让你高兴就每天晚上穿紧身胸衣和吊带,况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也许,是的。”

“但我们不会谈到这上面来,是吧?”

“露,大部分人住到一起,是因为这样做合情合理。你可以爱着某人,同时享受到财政和其他方面实际的好处。”

“我只是……不想你认为是我让这件事发生的,我不想觉得是我让这件事发生。”

他叹了一口气,翻滚到一旁:“为什么女人们总要翻来覆去地说一个事情,直到它成为一个问题?我爱你,你爱我,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并且你父母家没有房间了,就这么简单。”

但我没觉得简单。

我感觉我现在过着我没有权利期待的一种生活。

周五下了一整天雨——温热、沉重的瓢泼大雨,仿佛我们处在热带地区,雨水汩汩流过阴沟,打弯花木的枝干,让花木做出祈祷的姿态。威尔盯着窗外,像一只不愿遛弯儿的狗。内森来了又走,头上顶着一只塑料袋。威尔看了一部有关企鹅的纪录片,之后,他登录了自己的电脑。我忙东忙西,因此我们不需要跟彼此说话。我敏锐地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这种不畅快,一直与他待在同一个房间会更糟糕。

我终于开始了解到清洁工作带来的慰藉。我拖地,擦窗户,更换羽绒被套。我一刻不停地运转着,没有灰尘能逃过我的眼睛,没有茶水能扰乱我法医般的注意力。我正拿用醋浸泡过的厨房纸巾清除浴室管道上的水垢(我母亲的心得)时,听到身后威尔轮椅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我蹲在浴室里,没有回头。“我在清除管子上的水垢。”

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

“再说一遍。”过了一会儿,他说。

“什么?”

“再说一遍。”

我站起身来。“为什么,你听不清楚吗?我在清除管子上的水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