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搬家(第2/6页)

“她还是我的孩子。”她说,把两盒水果蛋糕和一袋清洁用品塞到我手里。

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我一点都不喜欢水果蛋糕。

把我的东西放进帕特里克的公寓,非常地简单。反正他几乎没什么东西,我在储藏室住了那么多年,也几乎没什么东西。我们唯一起争执的东西是我收藏的CD,显然只有我在CD封套后面贴上标签,按字母顺序排列后才能跟他的放在一起。

“别拘束,就当在家一样。”他一直这么说,好像我是个客人。我们都比较紧张,彼此有些别扭,就像第一次约会。我打开包裹,整理衣物,他给我递来一杯茶,说道:“我想你可以用这个杯子喝茶。”他给我看了厨房里每样物品摆放的位置,说了好几次,“当然,你的东西想放在哪儿就放在哪儿。我不介意。”

他清理出了两个抽屉和备用房里的衣柜,另外两个抽屉里装满了他的健身服,竟然有这么多款莱卡羊毛衣。我五颜六色的衣服挂进衣柜后,衣柜里还有几英寸的空间,金属衣架凄惨地碰撞个不停。

“我要买很多的东西把衣柜填满。”我看着衣柜,说道。

他紧张地笑了起来。“那是什么?”

他看着我的日历,钉在了备用房间的墙上,绿色的笔迹标着想法,黑色的笔迹标着真正计划的事情。有些活动比较有效果时(音乐,品酒),我会在旁边画上一个笑脸。要是失败了(赛马,美术馆),旁边就是空白的。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很少有标记——威尔厌倦了附近的地方,我又没能说服他去更远的地方。我看了一眼帕特里克,他正盯着8月12日,下面画着黑色的惊叹号。

“嗯……只是提醒我的工作。”

“你觉得他们不会续签合同吗?”

“我不知道,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从夹子上取下笔,看了看下个月,在第28周的地方涂写着:“开始找工作的时间。”

“这样会发生的事情都囊括了。”他说。他亲吻了我,然后离开了。

我小心地把乳霜放进浴室,把剃刀、润肤霜和月经棉条妥善地塞进他的镜门橱柜。我把书排成整齐的一排,放在窗下的地板上,包括威尔从亚马逊为我订购的几本新书。帕特里克承诺说有时间他会做几个架子。

然后,他出去跑步了。我坐了下来,透过工业园区看向城堡,默默地低声练习说“家”这个词。

保守秘密我相当不在行,特丽娜说我一想到撒谎就会摸鼻子,这是直截了当地暴露真相。父母仍然取笑着我在跷课后自己写的假条:“亲爱的特罗布里奇小姐,”他们读道,“请原谅露易莎•克拉克今天没有去上课,因为我来了例假,身体不舒服。”父亲竭力绷着脸,尽管他应该剥掉我一层皮。

让我的家人不知道威尔的计划就是这样一件事情——我可以很好地对我父母保守秘密(毕竟这是我们长大的过程中就会学会的事情)——不过自己克服这种焦虑又完全是另一件事了。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我一直在思考威尔要做的事情,以及我能做什么来阻止他,就算帕特里克跟我聊天,和我在小厨房做饭时(我确实了解到了有关他的一些新的事情——比如,他真的知道一百种火鸡胸脯的不同做法),我的脑子也在急速翻腾。晚上我们做爱——现阶段似乎是一种义务,充分利用我们的自由。由于我一直跟威尔保持着那么近的距离,帕特里克像是觉得我亏欠他。不过一旦他睡着,我又迷失在我的思绪中。

只有七个星期多了。

威尔在制订他的计划,即使我没有。

接着的一周,要是威尔注意到我在想心事,他什么都不会说。表面上我们走着日常生活的程序——我驾车带他去不远的乡村,给他做饭,照料着他。他不再开跑步男的玩笑了。

我提起他最近推荐给我的书:我们看完了《英国病人》(我喜欢这本小说)和一本瑞典恐怖小说(我不喜欢这本)。我们互相关心,有些过于客气。我想念他的冒犯、他的坏脾气——它们的缺席加重了隐隐浮现在我心头的沉重感。

内森看着我们俩,像是在观察新的物种。

“你们俩吵架了?”有天我在厨房整理杂物,他问我。

“你最好问他。”我说。

“他就是那么说的。”

他斜眼看着我,然后去浴室,打开了威尔的医用橱柜。

迈克尔•劳勒来访三天后,我才给特雷纳夫人打了电话。我问她我们能否在她家以外的地方见面,最后我们决定在城堡开设的一家小茶馆见面。讽刺的是,同样的茶馆让我丢了饭碗。

比“黄油面包”店要漂亮——全是抹灰橡木的漂白木桌椅,供应家常蔬菜汤和精美蛋糕。你买不到一杯普通的咖啡,只有拿铁、卡布其诺和玛奇朵。没有学徒,或是从理发店来的女孩。我慢慢地喝着茶,想起了“蒲公英女士”,不知道一早上坐在这儿看报纸,她会不会感到舒适。

“露易莎,对不起我来晚了。”卡米拉•特雷纳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手提包夹在胳膊下,穿着灰色的丝绸衬衣和海军蓝牛仔裤。

我忍住起身的冲动。没有一次跟她说话时,我不感觉是在进行面试。

“我在法院耽搁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把您从工作中叫出来。只是……哎,我觉得这件事没法再等。”

她举起一只手,对服务生说了些什么,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她的注视似乎穿透了我。

“威尔请一位律师来过家里,”我说,“我发现他是遗嘱及遗嘱验证方面的专家。”我想不出更平和的方式来开始这场谈话。

她看起来像是我扇了她一耳光。我迟钝地意识到,她或许原本是想来听好消息的。

“律师?你确定?”

“我在网上查过了,他住在伦敦摄政街。”我补充道,“他的名字是迈克尔•劳勒。”

她艰难地眨了眨眼,尽力理解我说的话。“威尔告诉你的吗?”

“不是的。我觉得他不想让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名字,自己去查的。”

她的咖啡来了。服务生把咖啡放在了她前面,但是特雷纳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您还要点别的吗?”女孩说。

“不用,谢谢了。”

“今天胡萝卜蛋糕特价,我们自己做的,上面有可爱的奶油乳酪——”

“不用。”特雷纳夫人高声说道,“谢谢。”

女孩在那儿站了很久,让我们知道她被冒犯了,然后昂首阔步地走开了,她的记事簿在手上惹人注目地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