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赛马(第4/5页)

“他不喜欢吃吗?”内森开始推着威尔过草地时,那个女人问道。

“我不知道。要是没人在一旁伸长脖子看稀奇的话,他会更喜欢吃的。”我说,然后狠狠地把剩下的部分扔进垃圾箱。

但是到达车旁边,重新上坡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在马场待了几个小时,来来往往的车辆已经把停车场变成了一堆烂泥。即使内森力大无穷,再加上我坚实的肩头,我们也连去车旁的一半路程都走不到。轮椅的轮子打滑,嘎嘎响个不停,没法平稳地走完最后的几英寸。我和内森在泥地上踉踉跄跄地滑行,泥都堆到了我们的鞋边。

“这样行不通。”威尔说。

我不想听他说话,我不能忍受这一天要这么狼狈地结束。

“我觉得我们需要帮助,”内森说,“我都没法再把轮椅推回路上,陷进去了。”

威尔叹息了一声。他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厌倦。

“威尔,要是我往后倾斜一点,可以把你背到车前座,露易莎和我再想办法把轮椅弄进来。”

威尔紧咬牙关,说道:“我可不想今天最后被人扛在肩膀上。”

“对不起,伙计,”内森说,“可是单凭露和我没法处理这件事情。露,你比我更具有外貌上的吸引力,你去叫些帮手来吧?”

威尔闭上双眼,紧咬牙关。我跑向看台。

我不敢相信听说有辆轮椅陷在泥地里时,这么多人都会拒绝别人的求助,尤其发出求助的是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脸上还挂着亲切的笑容。我平常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是绝望之下,我变得无所畏惧。大看台上,我从一群观看赛马的人走向另一群,问他们能否抽出几分钟帮个忙。他们打量我和我的衣着,好像我在设圈套。

“帮一个坐轮椅的人,”我说,“轮椅卡在泥里了。”

“我们在等下一场比赛。”他们说。或者,“对不起。”或者,“要等到两点半以后了。我们在这一场上下注了。”

我甚至都想逮住一两个骑师,但等我走近围场时,我发现他们比我还弱小。

到达马匹展示圈时,我已经怒不可遏了。我怀疑我在对人咆哮,而不是微笑。让人喜出望外的是,那群身穿斑纹马球衫的小伙子还在那儿。他们衬衣的后面写着“马克的最后一战”,他们紧抓着比尔森和坦南特的特大啤酒罐。他们的口音表明他们来自东北,我敢肯定在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他们都没怎么断过酒。我走近时他们欢呼起来,我忍住向他们伸出中指的冲动。

“笑一个,甜心。这是马克的男性周末。”有人含糊不清地说道,一只咸猪手摸上了我的肩。

“现在是周一了。”我退缩着推开他。

“你在开玩笑。已经周一了?”他向后打了个趔趄,“好吧,你应该亲他一下。”

“实际上,”我说,“我来这儿是找你帮忙的。”

“啊,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宝贝。”说这话时,他给我抛来一个媚眼。

他的同伴们在他身旁轻轻晃动着身体,就像水生植物。

“真的,我需要你帮一下我朋友,就在停车场那边。”

“啊,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帮上忙,宝贝。”

“嘿,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你下注了吗?我这场下注了。”

他们向跑道那边看了一下,已经失去兴趣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停车场,看到了威尔蜷缩的身体,内森正徒劳地拉着轮椅的把手。我想象着自己回到家,告诉威尔的父母,我们把威尔昂贵的轮椅留在了停车场。然后我看到了归营鼓。

“他是一个军人,”我大声说道,“退伍军人。”

他们一个个转过身来。

“他在伊拉克负了伤,我们不过是想让他能好好地在外面玩一天,但是没人帮我们。”我说这些话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老兵?你在开玩笑吧。他在哪儿?”

“停车场。我请求了很多人,可他们就是不愿意帮忙。”

似乎过了一两分钟他们才领会我的话,然后他们惊讶地看着彼此。

“来吧,弟兄们。我们可不能不管不顾。”他们在我身后东摇西晃地走着,互相叫嚷,“那些百姓……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我们到达时,内森站在威尔旁边,即使内森用另一块毛毯盖住了威尔的肩头,威尔仍因为寒冷将头埋在大衣领子里。

“这些善良的绅士要帮我们。”我说。

内森盯着大号的啤酒罐。必须承认,看到他们中有人穿了一身盔甲,你脸上也会很严肃。

“你们想把他搞到哪里去?”有人问道。

其他人围在威尔旁边,对他点头致意。有人给威尔一罐啤酒,显然没法抓住它,威尔没有接。

内森指了指我们的车。“最终要到车那里。不过要先把他抬过看台,再把车倒到他身边。”

“没必要那么做,”有人说,他拍了拍内森的背,“我们可以直接把他抬到车那里,是吧,弟兄们?”

这个建议得到了一致同意。他们开始调整起自己在轮椅边的位置。

我不自在地动来动去。“我不知道……直接抬过去的话,要走很远,”我小心地说道,“并且这个轮椅很重。”

他们已酩酊大醉,有些人都拿不住手中的啤酒罐了,还有一个把坦南特啤酒罐塞到我的手里。

“别担心,宝贝,为战友做任何事都行。是吧,弟兄们?”

“我们不会把你放在这儿不管的,兄弟。我们从不扔下任何一个人,是吧?”

内森露出一副滑稽古怪的表情,我猛烈地对他摇了摇头。威尔看上去什么都说不出来,脸色阴森可怕。那群人拥在他的轮椅旁边,随着一声吼叫,把轮椅托了起来,一点儿也不惊慌。

“哪个团的,宝贝?”

我勉强笑了笑,在记忆中搜罗名字。“步兵师……”我说,“步兵师11团。”

“我没听说过步兵师11团。”另一个人说道。

“这是一个新团,”我结结巴巴地说,“高级机密,驻扎在伊拉克。”

他们的鞋在泥地中打滑,我的心猛地一抽。威尔的轮椅已经抬离地面好几英寸,像个轿子。内森跑去拿威尔的包,提前为我们打开车门。

“他们是在卡特里克接受训练的吗?”

“没错,”我说,然后换了话题,“你们中哪个要结婚了啊?”

最终摆脱了马克和他的同伙时,我们交换了号码。他们凑份子,要给威尔的康复基金捐四十英镑,我告诉他们拿这钱喝一杯我们更高兴,他们才没有坚持。结束时我都快被臭气熏晕了。我一直朝他们挥手,直到他们走回看台,再也看不见。内森揿响喇叭要我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