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达大师莱昂诺尔,为了生活(第3/7页)

“嗯,那时候它看起来就是要攻击人的。”

“哦,它是会攻击的。它被吓着了,它需要安抚。要让它知道没什么可怕的,所以没必要对一个并不存在的威胁发起进攻。”

她刚刚用了三句话总结了我和扎克一夜的交谈。我突然很想再见扎克一面。

“呃……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我说的是这条狗。”我问道,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在说“我们”了。

“这个得让它自己决定了。”她说道,“来,我的车停在路边。”她垂下眼睛,看着狗狗,很认真地询问它的意见:“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说完,她向前走了几步,这只大狗迈着小步就跟在她身边。我们一起上了车,一辆老吉普,像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候的车。这条大狗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后座,她对我说,她给一些公司、一些法国银行还有一些保险公司做翻译工作。

我们去了一个兽医诊所,她的猫正在那里接受治疗。在那儿,我们确定了这条混血罗威纳犬没有植入宠物信息芯片,它的年龄是三岁到四岁。它身上有伤,肯定是被人打的,也很瘦,比这个年龄、这个品种的正常狗狗要轻5千克。莱昂诺尔毫不犹豫地宣布:

“我要养它,我不想让它再回到原来那个浑蛋主人那儿了。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怎么对它的。”

兽医是一位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高大男子,他的声音冷静而威严:

“我觉得它还不错,莱昂诺尔。我们赶紧给它植入宠物芯片,然后领宠物证。这样的话,要是它之前的主人来找,这只狗也是你的了。如果他坚持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会给你出示一沓巨额的需要交费的动物医疗单据,是补助之外的。根据我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坚持,当然,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帅呆了。莱昂诺尔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有点儿遗憾,微笑的对象不是我。兽医又开口了:

“但是你可以再考虑几天,毕竟这是一条大型犬。心理上,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决心,而且它吃得也不少。再者,看它的样子,我怀疑它没有打疫苗。好了,老规矩,我们先把它安顿好。”

我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莱昂诺尔应该不是个有钱人,这个兽医愿意让她先赊账。我突然感觉无地自容。一个生病的小男孩儿,一位焦急的母亲,我的同事为了让我允许他们先赊账愿意放弃自己的奖金,而我呢,非要走到这一步才同意他们赊账。保罗,你真可悲!

“不用,请您马上给它弄个芯片,然后再给它打个疫苗吧。”莱昂诺尔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对着兽医又是一笑。

我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于是说道:

“呃……毕竟,我才是这一切的导火索。呃……费用我来承担吧,算是给它的见面礼。”

她的视线终于转向我,我的心高兴得快融化了。她的目光里没有感激,也没有其他东西,只是单纯地看我。我突然有种感觉,她真是第一次见我这种人。

据莱昂诺尔说,楚伊一直战战兢兢的,所以它有潜在的攻击性。狗的大脑没有人的大脑发达,经过训练之后,我们的大脑皮层能够控制或是驱散恐惧,最初,这需要每天训练,爬行动物脑回路和大脑边缘系统。但是这种训练对它们不起作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件好事儿,因为它们是我们生存本能的源头、情感的源头、对环境适应能力的源头以及记忆的源头,等等。大脑皮层支配着思想和语言,它建立并且了解逻辑和广义上的道德。它能知道其他地方的事情,去分析,去解决。问题是,大脑这三部分之间的交流太困难了,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时候我们明明理智上什么都明白,却又做出十分冲动又不合时宜的举动。爬行动物不明白这些所谓的理论,它们会使我们害怕,想掉头跑掉或是对它们发起进攻,当然,这些视情况而定。另外,我们的手不应该归大脑皮层来支配。事实上,举个例子,当我们理智上决定要自杀的时候,大脑其他两部分,尤其是属于爬行动物脑的那部分,会反抗这种意识,让我们生存下去。

事实证明,我的爬行动物脑回路、大脑边缘系统和大脑皮层之间的交流失败了。

从诊室出来,我们站在街边,感觉有些奇怪,只有这条大狗像是找回了自己的最佳状态。突然,这个英国姑娘对我说:

“我请你吃午饭吧?没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摘了好多牛肝菌,我们做一个煎蛋沙拉?我得找一瓶好酒,可以尝一下自己家里做的奶酪和果酱。”

“很高兴能接到你的邀请。呃,我一会儿得给朋友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

她走开了,给我留出了空间打电话。

可能我说得含含糊糊的,不太清楚,于是本努瓦问我: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很好,非常好。”

“就是说,你弄了一条巨型犬?”

“不,不是……”

我又费了一番口舌。

“啊,啊……”本努瓦笑喷了,“一个英国姑娘,怎么样啊?”

“很让人意外,但是问题不在这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哦哦,天哪!”本努瓦的口气充满戏谑,“嗯,好吧,你吃完午饭回来找我们,我们晚上七点回巴黎。”

都说男人一般来说对居家的这些东西都反应比较迟钝,他们注意不到什么东西,我觉得应该是男人们实在是没兴趣去关注这个衣柜或是那个墙纸是什么颜色的。但是在来到莱昂诺尔家的时候,我突然以光速开窍了。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家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到了我的心里。这条大狗的表现让我吃惊得不行。等莱昂诺尔开门的时候,它就站在旁边,摇着尾巴,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莱昂诺尔俯身温柔地跟它解释:

“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猫,我养了一只安哥拉长毛猫,它的名字叫贝拉,我很喜欢它。所以,你要和它好好相处哦。”

说着,她解开了它脖子上的项圈和皮带。这是之前那位好心兽医的友情赞助。

“它们第一次见面,可能还是拴着它比较好。”我有点儿不放心。

“我不这么觉得。如果拴着它的话,它会觉得自己处于劣势,它知道我是出于害怕才这么做的,于是,它就会变得非常有攻击性,因为它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害怕,所以它也害怕。这种害怕是能感觉得到的。”

好吧,你都这样说了,就这样吧。之前我看到过好多次猫和狗纠缠在一起,想把它们分开可不容易,还要防止自己被误伤。我们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客厅。一只黑色的安哥拉长毛猫卧在一张矮几上,微笑着(说一只猫在微笑有点儿不靠谱,但是我确定,它真的在微笑)等着自己的女主人。我感觉到身边的狗突然紧张起来,发出低沉的吼声。眼看着它朝那只猫扑了过去,我惊叫了起来,莱昂诺尔也马上轻柔地说着“嘘——”。贝拉看起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着了,就那么看着这条狗,一动也不动。狗狗的大嘴停住了,距离贝拉的头也就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接下来的一幕更神奇,贝拉张开嘴,叫了一声,似乎在表示谴责。狗狗看了看贝拉,贝拉转过头来看着莱昂诺尔,好像在对眼前发生的超现实主义的这一幕求个解释。一般来说,贝拉应该害怕的,它应该喵喵叫着跳开,然后狗狗在后面追它,如果被狗狗抓到,它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