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荒南逃(第2/4页)

林宝还是不能放心:“要不去找和大人商量商量?”

张凤尖着嗓子说:“跟他?滑得琉璃球一样。他一知道,借沟出水,准没咱的好。你让咱家想想,让咱家想想……”

乾隆眼看着扬州那边没有新动作,心中有些疑惑。

乾隆:“扬州怎么没动静?”

张凤:“没动静就是好着呢,要不怎么叫海晏河清呢?”

乾隆:“海晏河清,监察御史风闻奏事,宫里有人手伸到扬州,朕不信。朕待你们不薄啊,你们不缺银子,那是贪心在作祟。不行,得严加管教。你给朕好好查,查个清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张凤:“奴才倒是头一回听说,奴才……”

乾隆:“给我查。”

林宝:“干爹,主子不高兴了?”

张凤:“咱家早晚有天死在你们这帮奴才手里。扬州那边搞不好要出大事。”

林宝:“那些盐商都是咱兄弟。”

张凤:“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林宝:“干爹,那该怎么办?”

张凤:“他们手里有本账册,要是能拿到手,或许还有条活路!”

林宝:“干爹,您要出宫?出了宫可就回不来了!”

张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和孝公主迟早要大婚,我让江宁织造局提前为她造办吉服、常服,那么多缎、纱、缂丝、刺绣,怎么也够他们忙些日子,把差事办好了回来,太后一高兴,屁事都没有!顺便把扬州的事儿也办了。”

林宝吓一大跳:“干爹!私自出京,那可是……”

张凤摸了摸后颈:“还用你说?咱家自有法子。”

林宝赶忙拍马屁:“干爹的道行,儿子们一辈子就算能学到点皮毛,那也是天大的造化了!”

张凤淡淡地说:“少跟咱家眼皮底下捣这洋蒜。咱家出去了,这宫里不就可着你了?天大的造化眼瞧着就落你头上了。你啊,可好好担待着!”

林宝慌忙翻身跪倒,磕头出响:“干爹饶命,儿子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干爹玩花样。干爹这回出宫,儿子一定在宫里好好地替干爹守着。干爹怎么吩咐,儿子怎么办。一丝一毫也不敢错了!”

张凤哼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他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起来吧!”

张凤如丧家之犬,凄惶地收拾了细软,装进一个箱子里,然后又拿起桌上的“固伦和孝公主金册”,用明黄的缎子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箱子的最里边,然后拎着箱子,往门口走。

到了门口,他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屋子,然后扭头出门。

林宝转念间就把张凤出宫的消息告诉了和砷。

和砷大吃一惊:“什么?!他……他出宫了?去哪儿了?”

林宝声音很低:“他没说,还带走了和孝公主的金册!”

“和孝的金册?”

和砷的脸色少有的惶急:“想得倒是周到,毕竟是慌不择路,弄巧成拙。”

林宝沮丧地说:“万一……万一张公公栽了……中堂大人,怎么办啊?”

和砷并不搭腔:“张凤不在京里,你要放机灵些!”

林宝神情恭敬地说:“所以我来跟大人讨主意。大人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和砷会意地一笑,拍了拍他肩:“聪明!”

和砷坐在桌边,轻轻叩着桌子,沉吟不决。

养心殿内,太监宫女们黑压压地跪伏了一地,各个大气都不敢喘,为首的是奏事处首领太监林宝,他正跪在地上,咬着牙、闭着眼,狠狠地左右开弓抽自己的耳光。耳光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响亮。

乾隆正一步一步缓缓踱着,终于,在林宝身前停了下来。

乾隆皇帝强自压抑着盛怒:“就他一个?”

一句话落地,半屋子太监宫女们都开始抽自己的耳光。“噼噼啪啪”声响个不停,林宝更是格外用力。

和砷抱着折子站在一边,一句话不敢劝。

乾隆怒气不息:“万仞宫墙,三千禁卫!一个太监总管就这么跑了!朕还抓不得,拿不到。就因为朕是皇上!朕要顾着皇家尊严,朕还要这张脸面!”

林宝的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淌了出来,两边脸都红肿,嘴角流着血。他偷眼求助地望着和砷。

和砷从容跪倒:“圣上,发落这些奴才事小,您气坏了身子事大,还请圣上保重龙体!”林宝首先响应,太监宫女们齐声:“请主子爷保重龙体!”

“都给朕出去!”

林宝等人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乾隆用手捂住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晕眩的感觉压下去,再开口,语气已经转为消沉:“和砷,朕不是为这些小人生气。他们不值!朕气的是明知这些是小人,还不能不用。明知他们在拿朕的脸面招摇撞骗还不能不忍!朕……真就是没法子发这道缉捕公文!”

和砷深思着点着头:“就算密令各省督抚暗中访查,也多有不妥。”

“太监无非是贪财,哪里财多,去哪等着。广州十三行、江宁织造、扬州盐务,守株待兔,早晚能逮到这个张凤!”乾隆的火气似乎全消了,一副无可奈何,看了眼和砷手中的折子,“又有什么事?”

和砷递上折子:“正是扬州的事儿。阿克占张扬得厉害,差点闹出人命!”

乾隆摆摆手:“阿克占许是急了点,可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在实心办差。这样的奴才,如今已经不多了,阿克占算一个!他肩上担子重,朕得替他担一担。当然还有阿桂。阿桂快班师了吧?德胜门郊迎典礼,筹备得怎样了?”

“回皇上的话,诸事齐备。可是奴才还有一点小见识,不知该不该说。”

“哦?你说说看。”

“皇上圣旨,御驾亲自郊迎阿桂,奴才以为不妥。班师总在午时,郊迎诸王公大臣,出城要在辰时初刻,要在城外等一个多时辰……”

“所以你怕朕等不了?站不住?朕有那么老吗!”

和砷神色不变:“皇上神武英明,奴才自然不敢妄自揣度。这是奴才替阿桂存的一点私心。”

乾隆注意地望了望他:“哦?”

“皇上福德尊贵,天下无及。以万乘之躯,亲临郊迎,于皇上是一片殷殷爱护臣子之心。但臣子们担当不起,恐怕反倒会折了福分。之前傅恒傅公爷平定西藩回来,那是多高的功劳!年纪又轻,百姓们都盼着他能做本朝三十年太平宰相。结果不出十年……唉,奴才现在想起来,还要流眼泪。兆惠奏凯还朝,也是蒙皇上亲迎,结果才四五年……皇上如此眷顾阿桂,奴才又是替阿桂欢喜,又替他担心……”他翻身跪倒,顺势挤出两滴眼泪,“怕朝廷清议说我嫉贤妒能,离间君臣。奴才只是觉得,朝廷难得有这样的人才,应当好好珍惜!”和砷直说得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