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第八章 六国特使楚宫议合纵(第5/7页)

屈武哽咽道:“殿下放心,末将即使肝脑涂地,也要击败秦人,光复失地,不负陛下、殿下知遇之恩!”

太子槐压低声音,目光锐利:“诸位爱卿,今日所议,乃我绝密,任何人不得外泄!屈将军!”

屈武抱拳:“末将在!”

“精密筹划,确保此战万无一失,一举破秦!”

“末将遵旨!”

太子槐转向景翠、屈丐及几位将军:“诸位将军,你等各自备战,协助老将军成此大功!本宫前去章华台,奏报父王!”

诸将振奋:“末将得令!”

“还有你——”太子槐的目光缓缓落在屈平身上。

屈平抱拳:“屈平候旨!”

“本宫观你言辞得当,举止从容,文章灿烂,有意委你一份重差。”

屈平朗声应道:“屈平赴汤蹈火,在所不惧!”

“公子如一意修身,不善应酬。你可跟随左右,辅其支应列国事务,振我大楚威仪!”

“平遵旨!”

太子槐转对靳尚:“备车!”

昭阳驱车直入章华宫,登三休台求见威王,被侍卫拦下。昭阳心急如焚,在偏殿一直候至翌日后晌,方得觐见。

觐见地点仍在观波亭。楚威王喜欢在听臣子奏报时,能够听到不远处泽中的波涛。一身重孝的昭阳跟在内臣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到亭下,一步上亭台,整个人就“扑通”一声扑前伏地,重重叩首,大放悲声:“陛下——”

听到这声悲号,威王怔了,大睁两眼盯着他。

昭阳哭得更加伤悲:“陛下——”

因距离较远,威王看不真切,只将目光落在他的一身孝服上,以为他是为母伤悲,眼圈儿也红了,轻叹一声,安抚道:“江君夫人年过古稀,寿终正寝,当是善终,爱卿尚须节哀顺变才是!”

昭阳泣不成声:“陛下,微……微臣……”

“昭爱卿,”威王感喟,“江君夫人一生积福行善,贤淑达理,富聚坤德,堪为楚女典范。仙游之后,又不行人殉,轻车简从,即使葬器,也是去奢就朴,堪为天下楷模。寡人闻之,不胜慨叹矣!”

昭阳将头磕得山响,再泣:“陛下——”跪前几步,磕头如捣蒜,“陛下,微臣……又犯重罪,特此负荆,恳请陛下责罚!”

“哦?”威王细审,这才注意到昭阳反绑两手,背上还插三根荆条,打个惊愣道,“昭爱卿,你……这是为的哪般?”

“陛下,”昭阳边泣边诉,“前些时,微臣听信秦使陈轸,误信江湖浪人苍梧子,还将他引荐给陛下。若不是六国特使苏子慧眼识诈,微臣差点酿下大错,罪不容赦啊!”

威王明白过来,喟然嗟叹:“唉,若为这个,寡人是该罚你!不过,寡人听说江君夫人是在久吃那人的仙丹之后方才仙去。由此观之,爱卿并非蓄意谋害寡人,而是受到奸人蒙蔽,情有可原。”

“陛下,”昭阳再次叩头,“微臣只念效忠,竟是良莠不分,害了先母不说,这……这又……”匆匆跪行至内臣跟前,摆好姿势,“抽出荆条,使劲抽,抽死我!”

内臣后退一步,目光瞄向威王。

“唉,也罢!”威王轻叹一声,“昭爱卿定要自请责罚,你就抽打三下,全他个心意!”

内臣应过,从昭阳背上抽出三根荆条,解去绑缚,撩开孝服,扬起一根荆条,在其裸背上象征性地抽打一下,扔掉,又拿一根,再抽。三根抽完,内臣弯腰扶他起来。

昭阳走到威王前面,正对威王跪下,叩道:“谢陛下不杀之恩!”

威王指着左侧席位:“坐吧。”

昭阳谢过,起身在几前坐下,正要说话,远处传来脚步声,当值内臣禀报合纵副使公子如求见。威王急请入见,公子如见过礼,见昭阳也在,遂在奏报六国特使议定的合纵会同事宜时,特别提道,他已遵从令尹大人吩咐,举荐孟津为合纵会同盟誓之地,六国纷起响应,已经正式确定。

威王征询的目光缓缓转向昭阳:“昭爱卿?”

“陛下,”昭阳抱拳解释,“微臣此来,一是向陛下请罪,二也正是奏报此事。陛下,在我大军行将伐魏之时,苏子却来倡导天下合纵,微臣一时没想明白。近日微臣为先母守孝,得暇冥思默想,竟是恍然有悟。”

“爱卿有何感悟?”

“陛下,微臣以为,六国抛却前嫌,亲如一家,天下从此再无纷争,于我来说,真正是利大于弊。”

“爱卿说说,如何利大于弊?”

“我可与魏、齐化敌为友,共同对付虎狼之秦。魏报河西之仇,我雪商於之耻,可谓是两全其美之事。”

“那……齐人呢?”

昭阳诡秘一笑:“陛下,齐人定在黄池被魏人打怕了,只要魏人要他征秦,想他不敢不征!”压低声音,越发诡秘,“按照苏秦所言,六国合纵,意在制秦。魏、秦因河西血仇数十年,几年前秦人使诈,斩杀大魏武卒八万、夺占河西不说,又乘势攻取阴晋和函谷,尽得河、山天险,迫魏迁都大梁。近年魏国文得惠施,武得庞涓,东败齐于黄池,北却赵于朝歌,南夺我陉山,势力复振,早就寻思与秦人一决高下。今六国合纵,我正可联手齐人,成魏之美,助魏夺回河西。”

楚威王身体前倾:“嗯,有意思,说下去!”

“待灭掉暴秦,我可再与齐盟,齐报黄池之辱,我雪陉山之——”

想到郦敧的“非正术也”之言,公子如情不自禁地“哦”出一声,昭阳也趁机打住,目不转睛地望着威王。

威王两眼微闭,陷入沉思,许久,睁开眼睛,转对公子如:“如儿,近几日来,寡人依你所言,清心静坐,可一直坐有两个时辰,仍是心猿意马,攀东扯西,再后来,竟是心乱如麻,如坐针毯,浑身上下无一处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昭阳见威王没有睬他,反而谈起修心之事,心里打结,又不能表露,只好跟着威王的目光,两眼怔怔地看向公子如。

“回禀父王,”公子如也吃不准威王之意,缓缓应道,“儿臣初修时也是心乱神飞,无法安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了。父王初修就是两个时辰,远胜儿臣矣!”

“呵呵呵,”威王乐了,“照你此说,寡人心里踏实了。如儿,关于修身悟真,你又有何感悟?”

“回禀父王,”公子如拱手奏道,“儿臣在郢西访到一个奇人。”

“说予寡人听听!”

“此人居于丽水河湾,号龟丘子,放浪形骸,处事洒脱。儿臣慕名而去,未曾见面,先闻一歌。儿臣驻足听之,甚有感触!”

“是何歌谣?”

公子如从袖中摸出一块丝帛,双手呈上:“儿臣唯恐错记,抄录于此,请父王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