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第二章 假疯魔,孙膑毁兵书(第5/14页)

范厨大喊大叫地追入一条胡同,再也不见踪影。范厨来回察看几趟,眼见无望,蹲在地上伤心悲泣。恰在此时,公子华从胡同一端慢慢走来,见他这般模样,蹲下问道:“请问仁兄,为何这般伤心?”

“唉,”范厨长叹一声,“公子有所不知,小人刚至市上,正欲买菜,钱袋却被小偷窃去。眼下小人身无一文,这……如何买菜?菜若买不回去,主人一家饭食又将如何安置?”

公子华佯吃一惊:“哦,这倒是件大事!仁兄能否将实情讲与在下?”

“唉,”范厨哭丧脸又叹一声,“公子有所不知,小人所有钱财,尽在那只袋中。小人为主人一家主厨,所有菜蔬,家老均使小人购买。小人每三日上街一次,今日尚未购得一物,钱袋却被偷走。若是买不到菜,小人回去,如何向家老交代?”

公子华问道:“请问仁兄,袋里共有多少金子?”

“共是二百九十八个魏币,约合三金。”

“若是无此三金,仁兄将会如何?”

范厨泣道:“丢这么多钱,家老必从小人工钱里扣除。小人每月工钱只有五十币,需六月方能还清。小人家中,上有六旬老母,下有三尺孩童,这……这六个月光景,小人可拿什么养活他们?”

“若是如此,”公子华起身说道,“仁兄且随我来!”

范厨不无惊异地望着他:“公子能帮小人抓到小偷?”

“小偷是抓不到了,”公子华笑了笑,“不过,这点小钱在下倒是不缺。”

范厨半信半疑地望着公子华,两腿并不移动。

“怎么,仁兄信不过在下?”

范厨似也回过神来,急道:“信得过,信得过!”

范厨忐忑不安地跟着公子华走至东市大街,拐进秦氏皮货店里。范厨站在店中,左右打量店铺,知他是个巨商,心中更是忐忑。公子华吩咐下人取出三金,递与范厨手中。看到明晃晃的金子,范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怔了。

公子华笑道:“仁兄愣个什么,还不快去买菜?”

“这……”范厨以为是在梦中,“这这这……这三金真就送与小人了?”

公子华呵呵笑道:“区区三金,何足挂齿?仁兄只管拿去,权当交个朋友。”

范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请问恩公如何称呼?”

公子华扶起他:“仁兄请起,在下姓秦,叫在下秦爷即可。”

范厨泣泪道:“小人姓范,因会做些小菜,人称范厨。三金算是小人暂借恩公的,待小人有钱,一定奉还!”

公子华笑道:“送你就是送你,范兄莫提归还二字。”

范厨又跪下来,叩道:“恩公但有用小人处,尽可吩咐!”

“呵呵呵,”公子华笑着点头,“这话本少爷倒是爱听。本少爷刚来此处,今日算交范兄一个朋友。今后范兄但有难处,尽可来此寻我。”

范厨哽咽道:“范厨记下了!”

芳草萋萋,一年一度的春耕大忙就要开始,坚持一冬的魏国冬训总算告一段落。庞涓将各地守丞及负责冬训的将官召至逢泽大帐,具表列报,奖有功,罚不力,一连忙活几日,方才驱车赶回大梁。

回到府中,庞涓听完庞葱禀报,心头忽然一动,动身前往后花园,看望孙膑。

刚出书房,庞涓看到小白起正在一棵大树下聚精会神地观看什么。庞涓好奇心起,悄悄走至白起身后,见他毫无察觉,仍在埋头观察。

庞涓拍拍白起的脑袋:“好儿子,你蹲这儿看什么呢?”

白起见是庞涓,跪地叩道:“回禀义父,孩儿正在观看蚂蚁排军演阵。”

庞涓兴趣大起,也蹲下去,果见成千上万只小蚂蚁纷纷出洞,排成黑乎乎的一行,直向大树爬去。看有一会儿,庞涓笑道:“儿子,可知蚂蚁演的是何军阵?”

“回禀义父,是一字长蛇阵。”

“好!”庞涓思忖有顷,“假设你是我方将军,这些蚂蚁排成一字长蛇阵与你对垒,你将如何应对?”

白起考虑片刻:“袭其巢穴,断其后路,杀他个片甲不留!”

“哦?”庞涓呵呵一乐,“儿子如何袭其巢穴,杀他个片甲不留?”

“义父稍待片刻。”白起跑进旁边一处屋子,不一刻儿,提起一壶热水出来,徐徐浇进地上的蚂蚁洞中,再从洞口沿蚁阵浇之。

见白起浇毕,庞涓将他一把抱起,不无满意地拍拍他的小脑袋:“嗯,孺子可教也!走,随义父看望孙伯父去!”

庞涓抱着白起走进孙膑的小院子,叙话一时,将白起拉到榻前:“乖儿子,来,给孙伯父磕个头!”

白起跪下叩首:“司徒白虎长子、武安君义子白起叩见孙伯父!”

孙膑笑道:“小白起,快快请起。”

庞涓见白起如此明事,亦由衷高兴,笑对孙膑道:“白起是涓弟义子,自也是孙兄义子,望孙兄能以义子待之。”

白起眼睛一眨,再跪于地:“孙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言讫,连拜三拜。

孙膑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好好好,孙义父认下你了!”

庞涓掀开衿被,一边细细察看孙膑的伤势,一边问道:“孙兄,近日感觉如何?”

孙膑点头赞道:“嗯,这位医师医术甚高,脓水尽化去了。医师说,若是顺利,再过一月,当可痊愈!”

“好!”庞涓扭身叫道,“医师何在?”

正在耳房煎药的医师闻声赶至,叩见庞涓。庞涓冲他满意地点点头:“孙将军伤情好转,皆是先生之功,本将暂先犒赏五金,待孙将军完全康复,自会再行赏你。”

医师叩道:“草民谢大将军恩赐!”

庞涓拍拍白起的小脑袋:“儿子,你带医师前去账房,着令支取五金。”

白起答应一声,引医师径出院门。

孙膑凝视庞涓,心中甚是感动,轻叹一声,哽咽道:“唉,膑至大梁,本欲助贤弟一臂之力,不想却成贤弟累赘,每每思之,心中甚是愧疚。”

庞涓跪于地上,泪如雨下:“孙兄遭此大难,皆是涓弟之过。不瞒孙兄,涓弟每思此事,心疼难忍,恨不能以身相替,归还孙兄两只膝盖。”

孙膑越加感动,又叹一声:“唉,膑已成为废人,贤弟大恩,膑只能来世相报了。”

庞涓略顿一下,以袖抹去泪水,抬头望着孙膑:“此事也怪先生,好端端的,为何要将孙兄的‘宾’字改为‘膑’字?涓弟早就说过,‘膑’字不是佳语,真就应验了!”

“此事与先生无关。”孙膑说道,“今日想来,是膑命中该有这场劫难!先生高深,先一步看破天机,却又不好明说,因而改此膑字,以使膑有所警示。不想膑生性愚钝,终未领悟,方才招致此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