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爱与黑暗的故事前传(第3/3页)

才睡了两小时,里欧就唤醒我说他必须赶赴新公司上班。

“什么工作?”我睡眼惺忪地问道。

“我担任一位巴基斯坦律师的助理,”他说,“他成立私人事务所,提供南亚客户关于伊斯兰律法的建议。”

“你说的那个巴基斯坦律师事务所在哪里?”

“是伊斯兰法律事务所,在白教堂区(whitechaper),离这里不远,我应该会走路过去。留在床上别起来,我自己出门就可以。”

“不,别走,留下来吃早餐。”我说,一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我心中有些不舍,“我帮你泡点茶,配酵母酱吃吐司。”

以气味浓烈闻名的酵母酱是由酵母萃取物制成,英国人喜欢早上搭配吐司一起吃,我来英国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个产品,然后逐渐爱上这种口味。

“谢谢你,但我不吃面包,今天是逾越节[11]。”

“那为什么不能吃面包?”

“因为逾越节只能吃未发酵的面包。”

“什么是未发酵面包?”

“就是不使用酵母制成的面包,没有发过的面包。配酵母酱吃吐司,等于在酵母上面吃酵母!这是双重不祥的食物!”他说道。这大清早的酵母课程令我惊讶不已。

这件事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甚至开始思考我们之间是否还能继续下去。想象一下,去苏格兰度假却不能吃面包会是什么光景!接下来的那个周末,我们去苏格兰攀爬英国最高峰,共计五小时的攻顶与下山途中,他拒绝吃我准备的酵母面包三明治,坚持向同行登山客讨要肯德尔薄荷糕来补充能量。我们在本尼维斯山(Ben Nevis)山顶的一阵呼啸暴风雪中,为了他奉行犹太饮食规定而起了第一次真正激烈的争执。

这次争执不过是往后一连串争吵的开端,但是接下来的两年内我们还是深深地爱着对方。里欧的想法总会挑战我的观念,这让我对这段关系感到兴奋。他让我对自己的移民背景感到自在,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把我的“不同”视作某种刻板的异国情调。我某位法国前男友过去总是用法文称我为“印度女子”,我知道里欧不会如此看待我。此外,我很开心他如此渴望旅行,也讶异于即使在陌生国度,他还能拥有完美的方向感。我们从交往初期就开始一起旅行,多数是去中东国家。即使我们人不在中东,而是去了像安达卢西亚(Andalusia)、土耳其、北非还有印度次大陆这些地方,他也会在当地搜寻阿拉伯伊斯兰教文明遗迹。“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当我们站在雅典卫城的阶梯上时,我们对彼此这么说。他在我的中分发际线上抹上朱砂粉,这在印度教文化里是婚姻的象征。我们生了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我们结婚了,因为没能就婚礼形式取得共识,无法决定该举行犹太式还是孟加拉国式婚礼,于是干脆注册结婚。里欧承诺,有一天会找到愿意举行联合证婚的犹太祭司与印度教祭司。身为一位中东关系分析师,让不同信仰交互对话一直是他的主要志向。

早期,我们(或者多数时候该说我)是如此艰辛地设法面对身为年轻上班族父母的压力,但是我们从未失去当初在伦敦大学酒吧初识时那股因为有对方陪伴而感受到的兴奋。

既然如此,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们为何会给彼此带来那么多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