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到碧寄厂(第2/8页)

这时科文李艺来了,她对每位拉长都交待了几句,后来就留在欣然这条没有拉长的流水线上。她时不时地指点一下工人,有人上厕所,就顶一会儿班,当然更少不了骂人:“你上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都超过规定时间了,又是讲闲话去了吧!”“你要再这样,炒你鳅鱼!”由于她的坐镇,谁也不敢说话了,都埋头干活。欣然惊叹她的威力。

“大家注意了,等下日本老板要来察看,大家都注意一下。”李艺说。

不多时,日本老板,那个早上站在门口鞠躬的瘦干老头。在一帮人的前呼后拥下来到车间。此时的他老板架子十足,脸是冷冷的,死板板的,他绕车间走一圈,检查拉上的东西是否放整齐,工位上工具有没有摆好,当然也少不了观察工人生产情况。

当老板走了之后,所有的女工都松了口气,几个拉长不约而同地看着李艺。李艺既不批评也不表扬,只是说:“还有半小时就吃饭了。新鲜,怎么不说“下班”而说“吃饭”呢?

随着一阵铃声,所有的工序都停下来,所有人都站起来。欣然挥了挥手臂,想放松一下。后面的打工妹叫欣然吃饭。哦,原来一出车间,就进食堂,怪不得只有“吃饭”而没有“下班”的概念呢。欣然随她们去了食堂。欣然很快记住工作台前后的工友,前面的叫阿春,后面的叫燕妹。阿春见欣然是个新人,帮她打了饭,带她找地方坐下。

“怎么都坐在这边?”欣然发现人越来越多,她们的位置越来越挤,而那边却有许多桌子空着,“为什么不到那边坐?”

“别这么大声,那边都是拉长,再那边是pe,不能乱坐的。”

“谁规定的?”

“没人规定,不过大家都这样做了。”阿春显然对这种“坐”法没有意见,她只是告诫欣然小声点。

“我们拉怎么没拉长?”

“以前的那个拉长走了。不过马上会有新拉长了。”阿春说完很神秘地一笑,这笑容马上让聪明的欣然明白了怎么回事。阿春又说,“当了拉长就可以坐到那边去了。”

阿春又热情地介绍工厂里的一些职务:“qa是质量检查员,qc是质量控制员,pe是技术员,科文是……”

“那些拉长是管我们的,那个女的是管拉长的,那个女的是那个男的的助理,那个是……”

欣然随着阿春的指头,视点不断更换,指到李艺时,欣然禁不住插了嘴:“那个女的叫李艺,是科文,对吗?昨天就是她接待我的。”

“窜到死!”燕妹说了句。

欣然一惊,这可是一句不轻的骂人的话,它形容一个人爱出风头、爱标高、自以为是。欣然不知燕妹这话是对李艺,还是对她,心里几分不快。当她想用目光与燕妹交流时,燕妹却一再回避。

阿春解释了一句:“她原本和我们一起出来打工的。”

欣然明白了燕妹的话是针对李艺的,又知道了李艺、阿春、燕妹是一个村上的。如今李艺出头了。

“其实老板都是看人下菜的。”燕妹瞥着李艺说。

欣然想,她们跟李艺的矛盾够大的了,李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阿春、燕妹她们又是怎样的人?

打工妹们边吃边叽喳。上班时间是不允许说话的,她们要在中午一个钟头里把话说够,天南地北,什么都说,哪儿东西便宜,哪家发廊好,男朋友……欣然没说话。她没有吃饭时说话的习惯,否则妈妈立刻举出上十条吃饭讲话不利健康的医学术语,谁叫妈妈是医生呢。何况欣然也说不上什么。

吃完饭。阿春叫欣然去宿舍。欣然却更想四周走走,于是拿着英语书在厂区溜嗒,同时背点单词。走到门口,看见宣传栏空空如也,就随手拿笔在上面涂画起来。

被提升为拉长

“喂,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是不能乱涂的吗?一个穿西装的男子边说边向她走近。

欣然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学校,是工厂。真是当宣传部长当惯了,什么地方都容不得空白。欣然有点抱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擦了。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字,像书法家的。

这不是奉承,欣然的字是人见人爱,凡是见过她字的,都免不了赞几句。

“学生吧?高一?”那人看见欣然手上的英语书,“寒假出来赚点钱?这活干得惯吗……”

欣然打断他的话:“纠正您一个错误:我不是来赚钱的。我是来锻炼自己的。”

那人给逗乐了:“学生腔,学生都这样,我当学生时也是这样,一本正经得不得了,现在呢?哼。”说完自嘲地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又问。

欣然没答,那人就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叫郝君,车间总管。”接着递上一张名片。

名片上头衔一连申,欣然粗粗一算,不下7个,心里暗自好笑。凡是名片上写了3个以上头衔的。欣然就有点别扭了。何况是一大串,这使欣然觉得滑稽和做作。

“您的官衔够多的。”

“哪里,好多没写上呢。”

欣然“扑哧”笑了:“我叫谢欣然,什么头衔也没有,就是学生。”

郝君看了看黑板,说:“你帮着出一期‘迎春报’吧。这宣传栏空了个把月了,平日也没什么好通知的。你能出好吗?”

“没问题。”

“这有得加工资。”

“郝先生,我得再纠正您一遍……”

郝君接了茬:“你出墙报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锻炼。”

谢欣然出的“迎春报”在工厂引起不大不小的轰动。一下班,便有成群的打工妹围着看。工厂的生活是单调乏味的。所以一点点新奇的事物便能引起潞澜。工人们饶有兴致地猜着字谜,读着小诗,评着刊头。谢欣然很得意。人们纷纷询问是谁出的,阿春颇自豪地说:“是我们的一个姐妹。”欣然听了,很感意外,她何时将自己列入姐妹的行列?不过欣然挺高兴,有人伙同她了。

中午吃过饭,欣然随阿春、燕妹去了她们宿舍。宿舍有点暗,阿春开了灯,欣然环视屋里,20多平方米,上下架床8张,住了16个女工,很挤。每张床上几乎都有一个考究的皮箱和一摞干净的衣服。

“挺挤的。”阿春拉着她,“不习惯吧?”

“不,不。”欣然慌忙否认。她不愿意在她们面前露出丝毫的优越感。

“有个床位就不错了,现在打工就是床位最难解决。”

“你们做了多长时间了?”

“不一样。这里就算阿春姐来得早,她都来6年了。”

“6年了?想家吧?”

“有时回去看看,家里很穷,总是希望我们多赚点钱,贴补家用。我有三个弟妹,一个姐姐,小弟弟还在念小学。我们出来都是为了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