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山(第5/6页)

“早安,学者们!”我向他们问好,“你们找到法利赛人的王后了吗?”

“还没有,”福克斯顿博士说,“不过我们又想到了八十四个问题等她出现的时候一起问。”

奥伯雷先生问:“你好些了吗,米兰达?”

“我觉得好多了,”我回答,“到月底我大概就全好了。对了,亲爱的学者们,我得告诉你们我做的一个怪梦。我梦见如果知道了法利赛人的真名就能更容易地召唤他们。”

“对呀,米兰达,”奥伯雷先生说,“很多仙子都有秘密的名字。”

“那你知道吗?”我问。

学者们凑到一起,展开了一场严肃的讨论,最终达成一致。

“不知道。”奥伯雷先生说,“我们不知道。”

转眼到了最后一天。早晨我又看着窗外,贪婪山上下了一场雨,树木被冲洗得鲜嫩碧绿。约翰爵士拿亚麻和食物来的时候,我对他述说了我的见闻。

“贪婪山上有鹿。”约翰爵士想了想回答道。

“是的,”我说,“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我记得刚结婚时你曾说过,世间的一切娱乐都比不上去贪婪山上打猎,杀掉那些野兽,再回家亲吻你心爱的米兰达。我想你也许应该把狗也带上,让它们闻闻青草的味道。再带上你那些博学的客人,约翰爵士,就这样去贪婪山上打猎吧。”

约翰爵士皱起眉头想了想,那几条狗也许还是留在屋里比较好,毕竟一个月还没结束。但是微风穿过窗棂,带来了贪婪山上甜美的草木气息。

我听见谢普勒斯先生在山毛榉树荫下对奥伯雷先生说,他很高兴约翰爵士终于和学者们言归于好了,他邀请大家一起去打猎。福克斯顿博士有一顶打猎专用的帽子,此刻正扣在他头上。约翰爵士和学者以及侍从们都策马离开了风笛馆,十恶不赦、罪加一等和罪大恶极跑在他们前头,东嗅嗅西嗅嗅。

雨下了一整天。整整一天约翰爵士新雇来的仆人们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因为没人指挥他们该怎么做事。面包没有发酵。黄油没人去搅。餐刀和镰刀乱七八糟放在一起。门开着也没人去关。马和牛被赶进田里,撞坏了篱笆,踩坏了庄稼。几个我没见过的捣蛋鬼爬上果园围墙偷吃苹果,几乎吃坏了肚子才回家。整座宅子里我只听见新仆人们不停地互相吵架。

法利赛人该拿亚麻线给我了。但是他没来。

灰兔子跳出来,在夕阳中四下张望,然后跑进厨房花园里偷吃我们的香菜。猫头鹰在树林里啸叫着,狐狸也随声附和。贪婪山上还有最后一丝余晖。约翰爵士该来杀我了。但他没来。

“米兰达!”

“晚上好,亲爱的学者们。你们猎到了什么?”

“咳,什么也没有,米兰达。”梅尔卓斯先生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必须给你讲讲今天的奇遇。当我们到了贪婪山上,柏拉图、苏格拉底和欧几里德……”(他是指十恶不赦、罪加一等、罪大恶极这三条狗)“……就好像它们最亲爱的朋友在山上等着迎接它们似的一路飞跑,我们的马跟在它们后面,完全不听指挥。它们领着我们来到一片以前从未见过的山坡上。一头健壮的雄鹿从我们面前走过,它闪亮的鬃毛上点缀着雨滴,那样子就仿佛是一切造物之王,而我们人类却微不足道。狐狸在路边看着我们经过。小灰兔从它们石缝之间的窝里抬起头,一脸毫不害怕的样子。但是我们没时间去大惊小怪,因为柏拉图、苏格拉底和欧几里德在前面飞跑,我们的马一路跟随……”

“是的,没错!”谢普勒斯先生附和道,“有个阴沉沉的家伙嚷嚷说我们肯定无意间闯入了地下的仙国,动物们在这儿都比人类高贵,因为在地面上它们受了不少伤害。福克斯顿博士开始大谈特谈因中了魔法而永远骑行的骑士们,他们不敢下马,因为害怕一旦触及地面就会变为尘土。但是奥伯雷先生告诉我们要笃信上帝,绝不畏惧……”

“我们突然在昏暗树林中的一小片绿地上停下来。草地上鲜花盛开,那阴沉的家伙说这些鲜花在别处都是前所未见的。但约翰爵士说他是傻瓜,约翰爵士说他知道这些花儿的名字,就跟知道他自己的名字一样清楚——它们是‘牧羊人的日晷’‘挤奶女工的扣子’和‘护林人的梳子’。草地中央有一个白垩坑,它几乎完全藏在高高的草丛和约翰爵士介绍的那些花朵之中。坑里传来一阵哼哼唱歌的声音。其他人拼尽全力抓住狗,我们就悄悄走过去,低头往坑里一看。你猜我们看见什么了。”

“我猜不出,福克斯顿博士。”

“一个仙子,米兰达!你猜他在做什么?”

“我猜不出,福克斯顿博士。”

“嘿!”奥伯雷先生说,“他正拿着一个小梭子和一个小纺轮在飞快地纺线,还不停地摇晃着他那条又长又黑的尾巴。谢普勒斯先生就叫我们:‘快!念你的咒语,奥伯雷先生!’他率先跳进坑里,我们也跟着跳下去。”

“我太惊讶了,”我对他们说,“你们问到了什么?那个法利赛人怎么跟你们说的?”

“什么也没说。”福克斯顿博士不大高兴地回答,“我们问了全部一百四十七个问题,因此才在山上待了那么久,连晚饭都没赶上。但那是个特别傻的法利赛人。”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听完了你们问的所有问题吧。”我说,“那就奇怪了。从前你们召唤他的时候他没来呀。”

“对啊,米兰达,”奥伯雷先生说,“因为我们以前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咒语和他的真名是紧密相连的。他不得不听完我们的问题,虽然他很想继续去纺线,那可是无比之多的一大堆亚麻啊。我们凑巧知道了他的名字,因为当我们从坑边往下看的时候,他正反反复复地唱着一首歌。我们没有被那首歌迷住。一个了不起的纺织匠绝不是诗人,米兰达。仙子们喜欢唱歌,但是他们的创造力却很弱。他们唱的无非就是那一两句,直到某个好心肠的朋友教他们几句新的。”

我们又都不说话了。

“那么他唱了什么?”我问。

“他唱的是:‘这也不对,那也错;我的名字是汤姆·提·托。’”奥伯雷先生回答。

“哦,”我说,“亲爱的学者们,你们看见了法利赛人,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但是我更高兴看见你们安全地回来。去吃晚饭吧,恐怕只能凑合吃点了。”

很快那个法利赛人就捧着亚麻线穿过夜间的薄雾来了。我首先猜他叫所罗门,然后我又猜他叫西庇太。最后我说出了他的真名,可怜的汤姆·提·托哭嚎起来,回到他又冷又孤单的白垩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