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梅儿(第2/5页)

王宫前的台阶两旁分列着士兵,队伍整齐得像一条线。亚尔文家族的警卫领着我从两排士兵中间穿过,途经他们的枪和制服,以及一眨不眨的眼睛。我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偷偷地瞥了一眼庞然华丽的白焰宫。房顶上有人影在徘徊,穿黑衣服的是官员,穿暗灰色衣服的是士兵。即便从我这里看去,他们的步枪也轮廓清晰,映着冷冷的蓝色天空。这只是我能看见的警卫,应该还有更多在围墙边巡逻,把守大门,秘不现身却时刻准备着保卫这座惨兮兮的宫殿。也许有几百人吧,尚有忠心且身怀致命的异能。我们就这样穿过了广场,没人看,也没什么事发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留意了我们经过的建筑。皇家法院是一座环形建筑,有着光滑的大理石围墙,雕着旋涡纹的柱子,以及水晶屋顶,自从梅温的加冕礼之后就没再使用过了。它是权力的象征,巨大的大厅足以容纳所有贵族家族的成员和家臣,以及银血族市民中的重要人物。我从来没见过它里面的样子。我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去。环形建筑的分支即刑事法庭,在那里,银血族的法律法规以残忍的效率制定和颁布。廊桥和水晶通道连接着财政厅。它看起来很晦暗,厚厚的石板墙——又是大理石,真不知道这地方掘空了多少采石场——上面没有窗子,活像坐落在雕像中间的一块大石头。诺尔塔的财富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锁在凿入基岩的地窖里,守卫它的人比守卫国王的更多。

“这边。”四叶草吼道,把我往财政厅那边拽。

“为什么?”我问。还是没有回答。

心跳加快了,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骨,我连呼吸都觉得费力了。冰冷空气的每一呼每一吸都犹如指针滴答,倒数着我被吞噬之前的最后时刻。

大门相当厚重,比我记忆中的克洛斯监狱更甚。它们向两边洞开,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嘴,把守在两侧的是身着褐紫色的警卫。财政厅没有豪华宏伟的入口大厅,这一点与我所见过的其他银血族建筑形成了鲜明对照。这儿只有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弯曲盘绕,向下延伸。警卫们沿着纯白的石墙而立,每隔十码左右就有一个。地窖在哪儿,我要去哪儿,我全都不知道。

走了整整六百步之后,我们在一个警卫面前停了下来。

他一语不发,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向旁边闪开,用手指推动背后的墙。墙壁向后滑动了一英尺,露出一扇门。在他的触碰下,门轻而易举地滑开了,石头上出现一道三英尺宽的缝隙。那个警卫根本没用劲儿,他是个铁腕人。我记住了。

石头又厚又沉,恐惧翻倍了,我费力地吞了口口水,发觉手套里的手直出汗。梅温最终还是要把我关在一座真正的监狱里。

老猫和四叶草推搡着我,想让我放松警惕,但我的脚死扣住地面,每一个关节都对抗着她们。“不!”我叫着,用肩膀撞向她们。老猫咕哝了一声,可是并没停下来,她继续推着我,而四叶草将我拦腰抱起,一下子把我从地上拔了起来。

“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儿!”我不知道该出什么牌、该戴什么面具了。我要哭吗?要求饶吗?还是像别人认为的叛逆王后那样做?哪一个能救我?恐惧统治了我的所有感官,我像个溺水的女孩大口呼吸。“求你,我不能——我不能——”

我向四周踢打,想让四叶草跌倒,但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壮得多。鸡蛋抓住了我的腿,被我的脚后跟踹到了下巴,却还是简单干脆地不予理会。他们像抬家具似的把我抬起来,不假思索,若无其事。

颠三倒四之间,我瞥见那个警卫正在把门关回去。他哼了一声,漠不关心——这不过是上班罢了。我强迫自己往前看,看看在这白色深渊里,等着我的会是何种命运。

这座地窖空荡荡的,通道也像上面的走廊一样是螺旋状的,只是旋转的角度更大更密。墙壁上什么标记都没有,也没有可以分辨的特征,没有接缝,甚至没有警卫。就只有头顶上的灯和四周的石头。

“求求你们。”我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回应它的只有我越发加速的心跳声。

我瞪着天花板,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当他们把我放下来时,我重重喘息,把空气从肺里挤了出来。我尽最快速度站稳,握紧拳头,露出牙齿,准备好战斗也准备好了失败。我不会任人将我抛在这儿,而不让他们付出点儿代价。

亚尔文家族的警卫们向后退开,排成一排,不苟言笑。冷淡无谓。他们的关注点不在我身上,在我身后。

我转过身,目瞪口呆。我面对的不是另一面空白的墙壁,而是一座蜿蜒的站台。是新建的,通往其他走廊或地窖,或秘密通道。站台下面是铁轨。

我的头脑还来不及把这些关键点连接起来,甚至来不及感受思绪中涌过的一丝最轻微的兴奋,梅温说话了,把我仅有的希望撞得粉碎。

“别高兴得太早。”他的声音在我的左侧,在更靠下的站台上。他站在那儿,等着我,旁边守着一个禁卫军,伊万杰琳和托勒密也在。他们全都像我一样穿着厚厚的皮毛衣服,用来保暖。两个萨默斯家族的年轻人身上的黑色貂皮真是华贵万分。

梅温走向我,露出了狼一般自得的微笑:“会建造火车的并非只有红血卫队。”

我们的地下列车满是锈迹,到处叮当作响,迸出火花,就像个随时都会从焊接点裂开的铁罐子。可即便如此,我也更喜欢它,胜过眼下这豪华的金属盒。

“当然,是你的朋友们启发了我。”梅温坐在我对面的长毛绒椅子上说道。他懒洋洋的,很是得意,看不出半点儿心理上的创伤。它们被小心地藏起来了,暂时撇开,或暂时遗忘。

我强忍着想在座位上蜷起来的冲动,两只脚牢牢地踩在地板上——要是哪里出了差错,我得时刻准备好逃跑才行。我留意地观察着梅温的火车,一分一寸地搜寻着可以利用的东西,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窗户,长长的车厢两端由禁卫军和亚尔文家族的警卫守着。这里的装潢像个大厅,挂着画,摆着带有软垫的椅子和沙发,就连灯也是水晶的,随着火车的运行一摇一摆。然而,正如银血族的一切,这里也有漏洞。画上的颜料还没干,我闻得到。这列车是崭新的,从未试行过。在车厢的另一边,伊万杰琳左顾右盼,这说明她正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列车让她感到不安。我敢打赌,她能感觉到每一片高速行驶的金属。那是难以习惯的感觉。我就一直没能做到,总是感受得到地下列车或是黑梭的电流脉冲。以前,我能感知到电流的血脉,现在她肯定也能感知到金属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