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页)

卢卡斯以为我沉默不语是因为太震惊了。他错了。此刻,我怒不可遏。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任何人。

卢卡斯带着我往地下走,穿过少说有三道门,每道门都是用钢铁铸成的,有一英尺那么厚。它们没有上锁,但卢卡斯只是用手轻轻一弹门就打开了。这让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为我打开了牢笼的栏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交谈的声音在金属墙壁之间回荡着。国王骂天咒地,言辞让我不寒而栗。他走来走去,怒火不断升级,披风随之在身后飘动着。

“去把他们揪出来,劈开他们的背,带到我面前来。我要他们像怯懦的弱鸡一样跟我求饶!”他冲着一个禁卫军嚷嚷,但那戴着面具的女警动也没动一下。“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拉王后坐在椅子上,一手抚着心口,一手紧紧地拉着梅温。

梅温一见我就说:“你没事吧?”他松了口气,拉过我抱了一下。

“只是有点儿慌。”我想办法尽可能地把信息告诉他。但是王后离得太近了,我连思考都不敢,更不用说讲话了。“枪击后发生了爆炸。炸弹。”

梅温紧紧皱着眉头,一脸迷惑不解,但很快就怒火中烧:“混蛋。”

“野人。”提比利亚国王咬牙切齿地骂道,“我儿子怎么样?”

我看向梅温,但很快意识到国王说的不是他。他淡然处之,早已习惯了被父亲忽视。

“卡尔和狙击手在一起,他带了一批禁卫军,”我一想到他那烈焰般的阴沉和愤怒就恐惧不已。“然后宴会厅就发生了爆炸。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在那儿。”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亲爱的?”伊拉王后开口了,她亲昵的用词让我听起来就像遭了电击。她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呼吸也浅而急促。她害怕了。“你还记得些什么?”

“还有一条带子,系在一支矛枪上。是红血卫队干的。”

“是吗?”她说着挑起眉毛。我真想转身逃开她和她的入侵,但还是忍住了。我已经时刻准备好让她钻进我的脑袋里,把一切真相公之于众。

但是王后没理我,而是转向了国王:“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她咧开嘴唇,露出尖牙,在灯光下莹莹如火。

“我?是你说红血卫队微不足惧,是你向我们的人民撒了谎。”提比利亚国王反唇相讥,“你的措施削弱了我们应对危险的力量,不是我。”

“可是如果你在还有机会下手的时候,在他们还没这么壮大的时候就上心处理,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他们唇枪舌剑地咬着对方,活像两条恶狗,都恨不得多啃一块肉。

“伊拉,他们算不上恐怖分子。我不会浪费我的士兵和官员去对几个写传单的红血族穷追不舍的。他们弄不出多大动静。”

王后缓缓地向上指了指:“这样还不算动静吗?”国王无言以对。她冷冷一笑,因为在争吵中占了上风而得意。“总有一天,你的人会学乖去注意这些人的,而整个世界都将因此动荡不堪。他们是瘟疫,是你放任的瘟疫。在哪里传播壮大,就该在哪里动手杀掉他们。”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说道:“那些人是红血恶魔,他们一定有内应,就在宫墙之内。”我拼尽全力站着不动,眼睛死盯着地板。“我想我得和侍从们说几句。萨默斯军官,请吧。”

卢卡斯提起精神,为她打开了地下室的拱门。王后带着两名禁卫军疾步而出,如同一阵暴虐的旋风。卢卡斯跟着她,依次打开一道道沉重的门,铿锵的声音渐远。我无意打探王后要对侍从们做什么,但我知道那少不了要伤人,而且我也知道她的发现——一无所获。按照我们的计划,沃尔什和霍兰德会和法莱一起逃走。他们早料到舞会后还留在这里太危险——他们是对的。

沉重的金属大门只关上了一会儿,就又打开了。是另一个磁控者:伊万杰琳。她身上还穿着礼服,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首饰乱糟糟地缠在一起,烦躁不安。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眼泪把黑色眼妆晕得一塌糊涂。托勒密,她在为死去的哥哥哭泣。尽管我告诉自己不要管不要在意,但还是得忍一忍才没有过去安慰她。这思绪很快就闪过了,因为另一个人也跟着进来了。

卡尔的脸上都是烟灰,干净的制服这会儿也脏兮兮的。如果是平时,我只会注意到他疲惫而充满恨意的眼睛,此刻却吓得魂飞天外。他黑色的军装上溅着血迹,手上也是。那不是银色的,而是红色。那血迹是红色的。

“梅儿,”他声音里的温暖荡然无存,“你跟我来,马上。”

他虽是对我讲话,但其他人也跟着起身,一起穿过通道,往牢房走去。我的心怦怦直跳,简直要跳出胸膛了。不是奇隆,谁都行,但不要是奇隆。梅温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凑过来。我以为他是要安慰我,但他只是把我往后拽:他在阻止我不要跑得太靠前。

“你应该直接杀死他,”伊万杰琳使劲扯着卡尔衬衫上的血迹,“我不会让这些红血族留下一个活口。”

他。我咬住嘴唇,让嘴巴紧紧闭起来,免得说出什么傻话。梅温的手攥紧了,像爪子一样扣在我的肩上,我能感觉到他的脉动加快了。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到这一步,事情算是彻底完了。王后会过来扯碎他们的脑袋,在残骸里翻出深藏的阴谋。

通往牢房的台阶无甚特别,只是特别长,直通到王宫的最底层。看守们站起来向我们行礼,这儿至少守着六个禁卫军。彻骨的寒意浸入我的骨髓,但我没发抖。我简直动不了了。

牢房里有四个人,每一个都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尽管灯光昏暗,我还是认出了他们。沃尔什的眼睛肿得只能闭着,但看起来还好。特里斯坦两条腿都浸透了血,只能倚着墙才站得住,伤口上胡乱缠着布条,看起来像是从奇隆的衬衫上撕下来的。至于他本人,则没受什么伤,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用胳膊撑着法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她的锁骨脱臼了,一只胳膊角度怪异地垂着,可即便如此也没免掉她轻蔑的嘲笑。她甚至朝栏杆外啐了一口,血混着唾沫落在伊万杰琳的脚边。

“把她的舌头给我剁下来!”伊万杰琳咆哮着,冲到栏杆前。她停住了,一只手狠狠地擂在金属杆上。尽管她抬手就能掰开那些栏杆,把整个牢房和里面的人都撕烂,可她还是克制住了。

法莱接住她的目光,面对这样的暴怒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这就是她的穷途末路,她毫无疑问也要高昂着头赴死。“身为王妃,这可有点儿暴力。”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