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5/12页)

“我的自行车。它都弯成了……”

“这些老物件,复原能力超强。”天使高兴地把车还给女孩。前轮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圆得好像地狱九环中的一环。

安娜丝玛盯着它。

“哦,既然一切都搞定了。”克鲁利说,“也许我们都应该上路。呃,你不会刚巧知道去下塔德菲尔德的路吧?”

安娜丝玛还盯着那辆自行车。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出门时,车上没有装着整套修理工具的小鞍袋。

“就在山下。”她说,“这是我的车,对吗?”

“哦,当然。”亚茨拉菲尔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

“但我确定老马车上从来没有打气筒。”

天使又显出内疚的神色。

“但正好有个放气筒的地方。”他无助地说,“两个小挂钩。”

“就在山下,你是说?”克鲁利捅捅天使。

“我想我肯定是撞到了头。”女孩说。

“当然,我们很乐意带你一程。”克鲁利说,“可惜没有放自行车的地方。”

“除了行李架。”亚茨拉菲尔说。

“宾利车没有……哦,啊。”

天使把车筐里散落的东西都扔到后座,将头晕脑涨的女孩也扶了进去。

“见人有难。”他对克鲁利说,“一个人不能袖手旁观。”

“你这人不能。我这人可以。咱们还有事要做,记得吗?”克鲁利瞪着崭新的行李架。那上面有格子呢绑绳。

自行车自己飞上去,牢牢绑好。克鲁利坐进驾驶席。

“你住哪儿,亲爱的小姐?”亚茨拉菲尔柔声问道。

“我的车也没灯。哦,有过,但是那种要放两节电池的,而且还会发霉,所以我给卸了。”安娜丝玛说,她看了一眼克鲁利,“知道吗,我有一把面包刀,放在……某个地方。”

亚茨拉菲尔被话语间的暗示吓了一跳。

“小姐,我向你保证……”

克鲁利点亮车灯。他不需要光亮,但车灯可以让路上其他行人放松一些。他发动汽车,稳稳向山下驶去。这条路穿行在树林之间,开了几百码后,来到一个中型村镇边缘。

这里有种熟悉的感觉。尽管已经过了十一年,但这地方还是拨动了他心里的那根弦。

“这附近有家医院吗?”克鲁利说,“由修女们管理的?”

安娜丝玛耸耸肩。“我想没有。”她说,“这附近唯一的大型建筑是塔德菲尔德庄园。我不知道那儿是干什么的。”

“神圣计划。”克鲁利低声说道。

“还有变速器。”安娜丝玛说,“我的车没有变速器。我敢保证这辆车没有变速器。”

克鲁利探身靠近天使。

“哦,主啊,快把那车治好。”他低声讽刺道。

“抱歉,我只是有点忘形。”亚茨拉菲尔说。

“格子呢捆绳?”

“格子呢很时髦。”

克鲁利呻吟一声。每当天使设法把思路调整到二十世纪时,它总会停留在五十年代。

“你们可以把我放在这儿。”坐在后座的安娜丝玛说。

“荣幸之至。”天使微笑着说。车子一停,他就打开后门,腰弯得好像欢迎小主人回到种植园的老仆人。

安娜丝玛把东西收好,尽可能趾高气扬地走下车。

她很确定那两个人都没绕到车后面来,但自行车已经被解下,靠在大门旁。

他们绝对有点问题,安娜丝玛心想。

亚茨拉菲尔又鞠了个躬。“很高兴能帮您的忙。”他说。

“谢谢。”安娜丝玛冷冷地说。

“咱们可以走了吗?”克鲁利说,“晚安,小姐。上来,天使。”

啊。天使,这就对了。说到底,这一路上她还是挺安全的。

安娜丝玛看着汽车消失在市镇中心的方向,随后骑上车回到小屋。她没锁车。安娜丝玛相信如果车子会丢,那艾格尼丝肯定要在书中提到。她特别擅长预言此类琐事。

女孩租下了这间带家具的小屋。也就是说这些家具正是你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的旧货,而且很可能是本地慈善募捐组织的工作人员挑剩下的。但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准备在这儿待多久。

如果艾格尼丝的预言正确,她无论在哪儿都不会待多久了。所有人都一样。

安娜丝玛把地图和其他东西放在厨房唯一的灯泡下的旧桌子上。

她搞清了什么?不太多。它也许就在小镇北端,但安娜丝玛对此表示怀疑。如果你离得太近,信号就会将你淹没;如果离得太远,又无法进行准确定位。

这真让人恼火。答案肯定在书中某处。问题是想要理解那些预言,你必须像疯疯癫癫的十七世纪高智商女巫一样思考,这种人的头脑就跟纵横填字谜一样混乱。家里其他人都说艾格尼丝把预言写得如此晦涩,是为了不让外人看懂。但安娜丝玛不这么看,她偶尔感觉自己的思路可以跟艾格尼丝合拍,并私下认为原因在于艾格尼丝是个幽默感很怪、喜欢唱反调的老混球。

她甚至不……

她找不到书了。

安娜丝玛恐惧地注视着桌上的东西。地图。自制占卜经纬仪。盛牛肉汁的热水瓶。手电筒。

以及应该放预言书的方方正正的空间。

她把书丢了。

但这太荒唐了!艾格尼丝总是详加叙述的内容之一,就是和预言书有关的事儿。

安娜丝玛抓起手电筒,跑出小屋。

“这种感觉就像是,哦,就和你说‘感觉毛骨悚然’时的感觉完全相反。”亚茨拉菲尔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来不说‘感觉毛骨悚然’。”克鲁利说,“我的工作就是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一种关爱的感觉。”亚茨拉菲尔绝望地说。

“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克鲁利强颜欢笑,“你过于敏感了。”

“这是我的工作。”亚茨拉菲尔说,“天使不可能‘过于’敏感。”

“我估计附近的人喜欢住在这儿,你正好接收到这种情绪。”

“我从没在伦敦发现过这种情绪。”亚茨拉菲尔说。

“这就对了。足以证明我的观点。”克鲁利说,“就是这地方。我记得门柱上的石狮子。”

宾利车的头灯照亮了车道两旁的杜鹃花丛。轮胎吱吱嘎嘎碾过沙石路。

“现在去拜访修女们,有点太早了吧。”亚茨拉菲尔犹豫地说。

“胡扯。修女们每时每刻都在工作。”克鲁利说,“现在大概是晚祷时间,除非那是种保健食品[3]。”

“哦,恶毒,太恶毒了。”天使说,“真没必要说这种话。”

“别吵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是我们的地盘吗?黑修女。你知道,我们需要一家靠近空军基地的医院。”

“你把我搞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