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倾巢而出的杰克(第7/15页)

“谢谢你。”斯卡莉特舒了口气。

“嗯。我想你给我打这通电话,是因为如果诺娜知道我住的房子曾发生过谋杀案,即便发生在十三年之前,她也不会再允许你来见我或允许你来坟场了。所以呢,如果你不说,我绝不会提起这件事。”

“谢谢你,弗洛斯特先生!”

“七点见。等着巧克力吧。”

晚餐非常美味。烧煳的味道早已从厨房散去。烤鸡很香,沙拉很棒,烤土豆太脆了,但心情愉悦的弗洛斯特先生说这样的烤土豆正合他的口味,他还拿了第二份。

他带来的花,母女俩都很喜欢,巧克力呢,他们当甜点吃了,也很完美。弗洛斯特先生坐着与她们谈天说地,与她们一同看电视,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他说他要回家了。

“时间、潮汐,还有历史研究不会等人。”他说。他热忱地握住诺娜的手,冲斯卡莉特会意地眨了眨眼,告辞离去。

当晚,斯卡莉特试图在梦里寻找伯蒂。她在临睡前想着他,想象自己在坟场里到处寻找他。可她梦到的,却是和小学同班的朋友们一同在格拉斯哥的市中心游荡,他们想找一条街,发现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死胡同。

在克拉科夫的那座山的地下深处,在被人们称作龙穴的山洞之下最深的坟墓里,卢佩斯库小姐跌倒了。

赛拉斯在她身边蹲下,双手抱住她的头。她的脸上血迹斑斑,部分是她自己的血。

“你必须离开我。”卢佩斯库小姐说,“去救那个孩子。”她处于半人半狼的状态,脸是女人的样子。

“不。”赛拉斯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在他身后,坎达尔抱着他的小猪,就像孩子抱着一个洋娃娃。他的左翅已经碎裂,再也无法起飞,可他那留有胡须的脸庞却流露出宁死不屈的神情。

“赛拉斯,他们马上会卷土重来。”卢佩斯库小姐低语,“太阳就要升起了。”

“那么,”赛拉斯说,“我们就得在他们蓄势待发之前把他们解决掉,你还能站起来吗?”

“能,我是上帝之犬的一员。我能站起来。”卢佩斯库小姐低下头,让脸没入阴影,屈伸指关节。当她再次抬头时,她的头已变成狼的样子。她把前爪搭在岩石上,吃力地立起身:一只比熊还要大的灰狼,皮毛和口鼻处沾着血。

她仰起头,龇牙咧嘴,发出一声奋勇迎战的怒号。她再次低下头,低吼:“来吧,决一死战!”

星期天下午,电话铃响了,此时斯卡莉特正坐在楼下,一笔一画地在便条纸上临摹漫画人物的脸。她的母亲接起电话。

“真是太巧了,我们刚刚正好在聊你。”她母亲说,虽然没有那回事。“棒极了,”她母亲接着说,“我特别开心,真的,一点都不麻烦。巧克力?巧克力很完美,无可挑剔。我和斯卡莉特说过让她转告你,你什么时候想吃一顿丰盛的晚餐,直接告诉我就行。斯卡莉特?对,她在,我让她马上来接。斯卡莉特?”

“我就在这儿,妈妈,你不用叫那么大声。”斯卡莉特接过电话,“弗洛斯特先生?”

“斯卡莉特?”弗洛斯特先生听上去很兴奋,“那个,嗯,我们谈过的那件事,就在我家发生的那件,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我发现了——嗯,我问一句,当你说‘我的一个朋友’时,是不是指的就是你自己?还是说真的有这么个人?这么问不知有没有侵犯你的隐私——”

“我真有个朋友想知道。”斯卡莉特被逗乐了。

她的母亲投来狐疑的一瞥。

“告诉你的朋友,我挖掘了一下——不是字面意思,更像是翻箱倒柜,翻找了很多很多东西。偶然间,我真的挖掘到了可信度极高的信息——被隐瞒的惊天秘密。不过,我想这东西大肆宣扬不太好……总而言之,我有了新发现。”

“发现了什么?”

“听我说……别觉得我脑子坏了。不过,据我所知,这家人中三个人被杀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一个小男孩,我想他还活着。这不是个三口之家,而是个四口之家,死了其中三个。叫你的朋友来见我,我会把这些都告诉他。”

“我会叫他的。”斯卡莉特放下电话,心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时隔六年,伯蒂再次踏上那窄窄的石阶,一路向下,他的脚步声在山中的石室里回荡。

他走到石阶尽头的平台,等待杀戮者现身。他等啊等,等啊等,可什么都没出现,什么都没低语,什么都没移动。

他环视石室,丝毫不受一片漆黑所扰,死人能看见的他都能看见。他走向地上的祭坛石,酒杯、胸针和石刀摆在上面。

他弯下腰,摸了摸石刀的边缘。刀把他的指尖划破了个小口,比他想象得更锋利。

这是杀戮者守护的宝藏。一个三重声响起,但没有伯蒂记忆中那么中气十足。

伯蒂说:“这一带活得最久的就是你。我来和你谈谈,希望你能给我提提建议。”

停顿。

没人来向杀戮者寻求建议。杀戮者负责守卫,负责等待。

“我知道,可赛拉斯不在,我不知道该问谁。”

杀戮者以沉默应答,寂静在尘土和孤寂中回荡。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伯蒂实话实说,“我想我能找出杀死我家人还想杀了我的那个人,可这意味着我得离开坟场。”

杀戮者一言不发,卷须般的烟雾环绕石室缓缓游移。

“我不怕死。”伯蒂说,“但是,有太多我在意的人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心血来保障我的安全,教我知识,保护我。”

依然一片沉寂。

伯蒂接着说:“这件事我得自己解决。”

对。

“我知道了,冒昧打扰,非常抱歉。”

杀戮者的低语忽然溜进了伯蒂的脑海,声音柔滑,带着讨好之意:杀戮者会守卫宝藏,直到主人归来。你是我们的主人吗?

“不是。”

接下来是一声饱含期望的恳求:

你愿意做我们的主人吗?

“恐怕不行。”

如果你是我们的主人,你将永远处于我们的盘绕之中,护佑之下。如果你是我们的主人,我们会一直保护你,直到时间的尽头。我们不会让你承受世间的任何危险。

“我不是你们的主人。”

不。

伯蒂感到杀戮者在他脑海中翻腾,它说:那就去寻找你的名字。刹那间,脑海空了,房间也空了,只余伯蒂一人。

伯蒂小心翼翼,快步走上石阶。他已经有了决定,趁这个决定还在他脑中熊熊燃烧,他得尽快行动。

斯卡莉特在教堂边的长凳上等他。“怎么样?”她问。

“我和你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