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十五章 呓树。巢穴(第6/7页)

“他没有丝毫犹豫。”若寒笑靥如花,“我相信即便陈列一个军团的战士在你面前,你亦会欣然前往。真好。”

“请为我画一张路线图,你只须留在这里守候即可。待我坐地铁前去,片刻即回。”

“不。我会为你带路。”抬眼,不知何时,一具马车已然停驻在我们的庭院门前。

马车慢慢驶过半座空城,街上已看不到人。也难怪,想必此刻职业人皆在各自的岗位上运转不止吧。在一栋深色建筑之下,马车停下了。那是一栋丝毫不起眼的建筑,方方正正,外墙厚实,唯一稍嫌诡异之处或许便是这座建筑所开的窗户都十分高,并且拉满了窗帘。女孩拨开车窗窗帘,瞄了眼窗外,“敌人便齐聚在那栋建筑里,亲爱,请一定赶在他们伤害到我之前……”

我用力点头,“武器,给我武器。”我曾将我的短统手枪藏在马车的坐垫之下,可现在却遍寻不到。

“呵。”女孩嘲讽地笑了,“消灭人的观点与信仰远比消灭他们的肉体关键。你需要的不是杀器,亦无需消灭任何肉体。”然后她掏出两个极细小的玻璃瓶,一为白瓶,一为蓝瓶,软木瓶塞也恰恰好塞住瓶口,甚为可人。

“这是什么?”

“白瓶中物,我称之为织螈,是一种小昆虫,以冰为食。”

我接过小瓶,举在眼前,几乎看不见瓶中有何物。

“蓝瓶子的,我称其为飞蚤,专食织螈。”

我接过瓶子,小心翼翼地藏进口袋。

“听到炮响,你便记得打开白瓶;待分身离开之时,你再打开蓝瓶,”然后她又说,“切勿颠倒次序。也绝不要让旁人看见你的动作。”

“如此,便可打倒所谓的敌人?”

“是。”

与其说这是请求,莫如说为命令,因命令只需被无条件服从。她竟令我手无寸铁地接临敌人,并声称只需使用两只小瓶便可击倒强敌。紧张令我失去安全感,躲在那栋建筑内的敌人究竟为何人,为何他们会伤害她。我不得而知。沉默半晌,我决定直抒己见:“我感觉你有所隐瞒。”话说出口,不由得带了怒意,“所谓的敌人究竟为何人,为何不向我坦承所有的计划?我自愿为你做任何事,吾爱。若你不说,我也会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只是须以我自己的方式。”说着,我便打算翻开坐垫,去寻找我的武器。铁与火的释放自有其快感,一支短统手枪显然能使我更有安全感。

“我以对爱情的忠诚起誓,这是更好地保护我的方式。难道手无铁器,你便感胆怯么?”若寒捧起我的脸,仰望着我,“去吧,吾爱,去履行你对我的誓言。”

我只得轻轻点头,走下马车。

“记住,炮响之时便为信号。”临行时,女孩叮咛道。

推开建筑底部低矮的木门,轻轻迈步走了进去,里面豁然开朗。围着墙壁的,尽是高耸的书架,书架直通穹顶,而天花板则为透明的玻璃,任何时刻皆可一览天色。果然,这里异常嘈杂。一些人攀附在楼梯上,想必在翻阅藏书;建筑中间为一处高台,支着数块黑板,一些老者在台地上高声辩论,更多的年轻人席地而坐,不甘示弱地杂声讨论着。想必此处正为求知派的老巢。求知派笃信科学,科学便是使用客观方法研究事物的组成、形态以及运行规律的学科——所谓“是什么”以及“如何”,求知派以此即为揭示真理本质的工具,可他们却无法解释这些客观规律与定则的成因,即“为什么”。那或许无足轻重。但果真无足轻重么?

一名青年人手持火绳枪前来盘查,“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我有些紧张,记忆迅速翻页,我想起那夜在Vissis里窥见的设计图纸,随即谎称专程前来咨询金属熔点与压力的方程式。来人向我指了个方向,“来得正好,老头正在那面黑板上教授爆炸力学呢。”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朝高台踱步而去,一边寻思着何时才来炮响,只见台上一面黑板上画着复杂的图形以及许多方程式,一名鼻梁高挺、架着单片镜的老者唾沫四溅地向座下的学生们介绍道:“……当熔融金属与过热水接触,将产生大量水蒸气的爆炸事故……蒸汽爆炸升温的时机是关键,温度是……”我注意到那组图形与那页设计图纸有相似之处,流线线条的机械:阀门、锅炉、气流以及温度。

随后我认出了他,他便是单片镜老者!枪林弹雨的Vissis里,当时只因我向他打探若寒的下落,导致我被拜翼教徒误认为求知派,险些被处死,更留下了屈辱的烙印。“这位尊敬的老人是谁?”我悄声向身边的求知派青年打探道,后者宽阔的额头上印着粗体“%”符号,符号的形状与人脸格格不入,亦像一种强迫标记。

“他就是逆风呀!你竟连他也不认识么?他可是这片城区最为知名的学者。”青年说。

“啊,久仰久仰……”我连忙掩饰,幸而身边的青年听讲得甚为专注,并未注意到我的异样神情。

“当过热液体为水,则可引发因炽热的熔融金属与水接触的蒸汽爆炸…”单片镜老者,或如科学人所称,逆风正说得神采飞扬。幸而他的注意力不曾离开黑板,注意到我。我默默地将袖口拉低,小心地遮住那枚十字花印迹,背身踏上高台,向其他展台走去。

那里,我看见一具列车的模型,其中用作牵引的蒸汽车头极为袖珍精致,我甚为喜爱。若此地并非求知派的巢穴,而为平日的夜市,我一定会掏钱将这具模型买下留作收藏。列车展台之后,一名白胡老者与一名围脖老者凶猛地辩论着,互相试图说服对方。“请您相信我!我们必须团结起来,行动在此一朝!否则等植物人的力量强大起来,我们便不再拥有此等良机!”白胡老者叫嚷道,他的白胡须末端用细布条捆扎成结。

“呵,你竟然如此惧怕那些植物,要知道,他们的行动力多么迟缓虚弱呵…”围脖老者嘲笑道,他的大围巾几乎遮蔽了半张面孔。

“这座图书馆里有二十本以上的书记载了各种暴戾植物,一个智慧人不会轻视它们的威胁。”

“那些生性凶猛的,皇帝早就禁止在城市里栽培。你尽可安心!”

“统治阶层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绘制各种欺瞒假象,愚昧人可轻易被蒙骗呢。”白胡老者越说越激动,胡须颤动着颇为可爱,“这座城市已被演化为一座巨大的机器,无知的凡人被皇帝轻易利用,在利欲的趋势下,在假象的蒙骗里,建造你所无法想象的邪恶工程。”

“你所提出的理论,别说脱离现实,甚至远胜想象!”围脖老者怒斥道。“那些巨大恐怖的装置,只存于故事书中,这座城市不会拥有这般的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