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鬼狼驿(第5/18页)

耶律不鲁本想一上来便发作,哪知走到桌边见得鱼姬笑语嫣然眉目如画,便如眼前一亮,再也移不开眼去,倒把过来寻龙涯晦气之事忘了。心中寻思宋土女子果然个个俊秀,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居然也有如此艳遇,就算再被困上个一两月,也不觉无趣。思虑之间,那抓食过羊肉,油腻腻的右手已然毫不客气的朝鱼姬肩上搭去,口里笑道:“好个美貌小娘,且过来与我吃酒。”

眼看那只油手便要触到鱼姬肩头,旁边忽然伸了双筷子来夹住那只不规矩的禄山之爪,而后听得龙涯慢条斯理的言道:“耶律大人还是放尊重些好,免得脏了我这朋友身上的衫子。”

那耶律不鲁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岂会受这等闲气?奈何那双细细的筷子如铁夹一般紧紧叼住左腕,全然无法抽出手手来。这般狼狈自是怒火中烧,右肘一沉,已然飞快的撞向龙涯头部!

龙涯冷笑一声,只是将头一偏,左掌包住其右肘顺势一带,耶律不鲁庞大的身躯已然从桌上飞了过去,直扑上前方摆满菜肴酒器的一张桌子。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桌上的器物早被撞倒地上摔个粉碎,菜肴沾了耶律不鲁一脸一身,而桌子对面坐的那个辽使随从却目瞪口呆的呆坐当场,因为他手里握着的一大块烤羊肉,此刻正被横在桌面上的耶律不鲁叼在嘴里!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虽觉滑稽,但也无人敢笑,厅堂里只见鱼姬笑的花枝乱颤,声如银铃。耶律不鲁从没试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丢脸,一翻身自桌上跃将下来,气势汹汹要上前动武。龙涯只是将身一晃,离了桌边,一手撩起袍子下摆别在腰间,一手朝饭堂外的院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耶律不鲁自然经不住这般撩拨,大吼一声朝龙涯扑了过去,铁夹也似的双手早扣住龙涯双肩,一声发喊使出十足的力气要摔他个四脚朝天。哪里知道龙涯便如双脚在地上生了根似地,任他如何摇撼,均纹丝不动!耶律不鲁钢牙咬碎,只顾施展蛮力,不觉察龙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蓦然手里一轻,龙涯的身躯已然顺势拔地而起,自他头顶扑过,连带他双手关节也被反扳过头顶,顿时痛楚难当,慌忙撒手,一时间身躯晃荡,重心不稳。

龙涯已然双手着地,足尖在耶律不鲁腰后一顶,耶律不鲁顿时连扑带爬的朝前撞去,双脚在饭堂的门槛上一绊,庞大的身躯直摔进院里,在雪地上蹭出大片的空地来。这一摔看似简单,其实也有些门道,乃是一招借力打力的绝技。那耶律不鲁虽是孔武有力,却也只会寻常军中的格斗技,硬桥硬马倒是无所谓,遇上龙涯,也只有任凭摆布的份儿。这一跌早摔得他七荤八素,半天起身不得。

卓国栋自不会放过这等溜须拍马的机会,一面对龙涯呼喝恐吓,一面飞奔过去搀起耶律不鲁,却被恼羞成怒的耶律不鲁一把推开,摔了个四脚朝天。周围的辽人见得这般情状,自是不会坐视不理,纷纷发喊亮出兵器,朝龙涯围将过来。耶律不鲁愤愤不平想找回场子,却又对龙涯的身手却又几分忌讳,只是扬声呼喊,招呼一干亲随上前!

龙涯将手一摊,对鱼姬笑笑,满脸的无了奈何:“在鱼姬姑娘面前作了许久的斯文,想不到还是免不了要动手动脚,大煞风景。”随后转眼看看周围的辽人:“要动手还是出去的好,免得唐突佳人有失风度。”那些辽人不理会龙涯的言语,一个个跃跃欲试!

龙涯心知这以一敌二十的阵仗也不容小觑,虽手无寸铁徒手搏击,却专挑来人胸腹大穴下手。他身形矫健灵动,认穴奇准,两个回合下来,十余人均被他一一放倒,虽不见伤处流血,却一个个血气阻滞,痛楚难当,纷纷倒地呻吟不起。其余几人见势不对,也只是远远的呼喝壮胆,上串下跳,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却横竖无一人胆敢近身。

饭堂中的小厮们早惊得呆若木鸡,而萧肃也只是坐在原位观望,神情饶有兴趣,倒是一直未有言语。那老曾与卓国栋只是搀定耶律不鲁,苦苦相劝。一时间人声嘈杂,闹得不可开交。唯有鱼姬尚在浅斟小酌,菱角小嘴微微上扬,一双妙目落在战团之中身形灵动又出手沉稳的龙涯身上,不知不觉浮起几丝笑意。

耶律不鲁心中恨极,忽见龙涯正转身应对几名侍卫的攻势,背后空门大开。就觉得机会难得,于是用力甩开曾卓二人,劈手自身旁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一柄钢刀,便向龙涯背心劈去。龙涯听得背后风声,也未回头,只是伸臂一揽,将前方一侍卫的右臂扣住,拖拽之间已将那人连人带刀操控于手,反手一带,便迎上了耶律不鲁的刀。

耶律不鲁只觉得手臂一麻,那把刀已然脱手而出。龙涯哈哈大笑,蓦然将手一松,那被擒住的侍卫原本手臂反折吃痛,而今一得自由,便很自然的刀身一弹。耶律不鲁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那侍卫的刀已然朝他面门横劈而来,当真是手起刀落,寒风袭面,全然避无可避!

眼看耶律不鲁的脑袋就要一分为二,众人皆是一声惊呼。千钧一发之际,耶律不鲁忽而双膝一软,顿时跌跪于地,同时只觉额头一凉,那钢刀贴面而过,两条眉毛已然被剃了下来。那持刀的侍卫早吓得双腿发颤,耶律不鲁也愣在当场,只见面容青白,冷汗淋漓,全然作声不得。

龙涯优哉游哉的负手而立,眼神却带几分玩味,盯着此刻正趴在地上,左臂紧抱耶律不鲁双腿的老曾。他很清楚刚才那假手于人的一刀有什么样的后果,若非这老曾及时让耶律不鲁跌摔于地,此刻这饭堂中只会多出一个死人来。然而老曾那一抱看似笨拙,却非寻常。倘若他没看错的话,应是“沾衣十八跌”中的一式,只是原本应用腿脚抵压对方关节的制敌之法被其用手臂完成,看似狼狈而实际却颇为精妙。‘沾衣十八跌’乃是昌州阮家堡的独门绝学,江湖上可以用得这般出神入化的,绝对不超过三个人,而其中一人,恰巧是龙涯昔日在刑部衙门中的至交好友,因时常在一起切磋技艺,所以他一眼便认得这招式。再看那耶律不鲁额头上光溜溜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几分好笑,心想此人飞扬跋扈贪花好色,也活该有此一劫。

周围的辽人初时还呆立不动,等缓个劲来又一个个呼喝叫骂,当真上来生事却又不敢,端的是输人不输阵。忽然间听得一声断喝,一直坐着的燕京节度使萧肃开了口。

“都给我住手!”

原本闹哄哄的饭堂顿时静了下来,萧肃穿过人群走到龙涯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你的功夫不错。”